我原先准备让救护车来接你去京城医院。秦何翘告诉我,你的昏迷多半是精神刺激,劝我送你去李梁文医生在的汶河,他对你的病情比较熟悉。”

    汶河是个规模精简的私人医院,不具备抢救危重病人的资历,甚至比不上云及月常年配备的两位家庭医生。唯独精神科向来一枝独秀。

    他最初不愿意把云及月送去汶河冒险,还是在秦何翘的极力劝阻和再三担保下才改变了主意。

    事实证明秦何翘是对的。云及月除了额头擦伤以外,没有任何严重的皮外伤。昏迷原因鉴定为幽闭恐惧倾向发作。

    云及月追问“所以我的昏迷是江祁景造成的他把我锁书房里了”

    但是左河香颂是她家啊江祁景能这么反客为主吗

    云野脸色冷漠“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件事和江祁景肯定脱不了干系。”

    她低下头,沉默且安静“可是他没过问,好像并不知道我昏迷的事情”

    “他是不知道还是不关心”

    云及月答不上来。

    云野揉了揉她的脑袋,英俊的脸放沉“我们为什么都一致同意你离婚因为江祁景根本不爱你,甚至谈不上绝对的尊重。”

    “有些人说你坏话,说你配不上江祁景什么的,你一句也不准听,也不准信。我和爸妈一直知道,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和最优秀的人。”

    云及月鼻头隐隐有些泛酸。

    理了理脑海里混乱的思绪,她绯色的唇瓣轻张轻合“那哥哥,离婚的事情先放几天行吗我想先弄清楚我当初为什么会昏迷。”

    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件事和江祁景有什么关系。

    是他一手促成,还是见危不救,又或者只是一场颠三倒四的误会。

    “好。”云野颔首,“你不用心急。我们一直都在等你。”

    今天正午骄阳似火,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法拉利f嚣张地停在明都大厦门前。云及月拎着保温桶刚走下车,马上就有人迎了过来“太太,您跟江总预约的是多久的时间,我需要核对一下”

    云及月微咬红唇,上扬的眼尾轻轻一挑“我需要通报才能上去吗”

    迎接她的小女生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我不太清楚”

    云及月越过她,招摇地走进专属电梯,来到了最顶层。

    她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正好和郑思原撞了个照面。

    不知为何,郑思原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

    云及月扯了扯唇,明然浅笑“我可以进去见江祁景吗”

    她抬起手里的保温桶,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我给他做了午餐。”

    昏迷受伤这件事,她本占据了绝对的道德制高点,按理说是应该直接问江祁景的。

    但那个男人性子阴晴不定,明显不吃硬只偶尔吃软,云及月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来找他和好。

    她一世英名真是丢得一干二净。

    郑思原满脸复杂地道“太太,江总的私事我无法过问。您大可不必询问我。”

    也就是说,她进去不需要通报江祁景了吗

    云及月忐忑地敲了敲门,扬声道“老公,我可以进来吗”

    那声软绵绵的老公千转百折,听得人骨子里都酥了半截。

    她被自己恶心到了,捂着唇轻轻地干呕了一声。

    昨天跟江祁景闹得这么僵,如果不是为了快速地套话,她是绝对不会硬着头皮来装夫妻深情的。

    郑思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办公室里悠悠传来江祁景的嗓音“进来。”

    云及月迅速回归状态,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她将保温桶放在办公桌上“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午餐。”

    “刚吃过”三个字在唇边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男人抬起眼皮,淡漠地问“都是你做的”

    云及月伸手,露出柔嫩指尖上的烫痕,理直气壮地反问“你觉得呢”

    其实都是别人做的。她唯一的贡献就是往汤里扔了一小块姜。

    扔姜时汤汁溅起,烫伤了她的手指。

    嘶,疼死了,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顿午餐说是她做的也不算是撒谎吧

    “辛苦了。”江祁景依旧惜字如金。

    云及月对江祁景这幅爱搭不理的态度并不意外。

    她挪了一个小椅子坐在他旁边,双手捧脸“你现在还忙吗不忙的话先吃饭吧,饿了对胃不好。”

    接着就听见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云及月“”

    嘲笑她的声音能不能再小点

    她假装没听见,弯着眼睛甜滋滋地道“老公,要不要我喂你呀”

    江祁景手指微曲,并不配合,淡声道“卡出问题了联系银行。”

    “”

    云及月在桌下用力攥紧了裙子,忍住想走人的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绵软“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气氛静了一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双手合十,小脸委屈兮兮,“我不是故意呛你的。我和江慕言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路过顺便聊了会儿天。是你当时凶我,我有点叛逆就想和你作对。其实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云及月发誓,她前二十五年从来没哪一次这么低声下气过。

    都怪江祁景。

    云大小姐已经把所有的仇都记在江祁景的名字上了。

    男人的语调徐徐淡淡“上次在半山庄园”

    “忘了。”

    江祁景的脸上有淡淡的鸷色。

    云及月知道他不信,十分真诚地道“真忘了,是选择性失忆,有鉴定书的。”

    她早有准备,立刻从包里拿出对折三次的病例给他过目。

    男人垂眸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扫了一遍,薄唇抿得很紧,语气更是冷透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能记住的都记住了。忘掉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原本不想用这些琐事来打扰你”

    云及月强行挤出两滴眼泪“因为失忆后遗症,我一直很头疼,暴躁易怒这都是医生说的。

    特别是昨天我为了陪你回江宅梳的那个发髻,又重又厚,头更疼了,更暴躁更易怒了。其实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呀

    老公,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

    她感觉自己现在柔弱得像砧板上的一块薄鱼肉,等着江祁景宰割。

    下一秒,江祁景倾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云及月以为他要吻她,睫毛轻颤,紧张地闭上了眼。

    谁知道江祁景只是盯着她看。

    云及月怕自己一直闭眼,会被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误以为是撒谎心虚,几番心理挣扎之后,又唰的睁开了明亮的眸子,十分坚定且无辜地看着他。

    每一寸目光都在说着“请相信我”四个字。

    江祁景眼神一点点的变深,像是夕阳落下后的昏暗。

    他干净的长指突然松开她,疏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颓冷。

    “满满,”男人的声音低得像是从喉间蹦出来的,“真的忘了吗”

    云及月空了片刻,眸子迷蒙渺然“你说什么”

    满满

    这个念起来就很亲密的叠词,好像是谁的小名。

    她却没有任何印象。

    云及月不解“你刚刚是在喊我吗”

    也不对。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又理了一下思路,眼睛愕然睁大,不可置信地追问“那个什么满不会是你前女友吧我以前是不是跟她有仇”

    比如说她以前仗着江太太的身份,把那个小名叫满满的女孩子害了。江祁景对此耿耿于怀了好久。

    如今发现她已经忘记了当年的罪行,那个女孩子却要一辈子承受苦果。江祁景自然很是不悦

    这个推理非常合乎逻辑。

    但是她本性从来不怀,再怎么任性娇纵,也绝对不会去害人吧

    而且江大总裁哪儿像是有前女友的人

    云及月又有些不确定了。

    江祁景深沉晦涩的眼睛轻轻眯起,启唇,每个字都是单独挤出来的“满月的满。”

    满满

    她认真地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放弃,撑着额头,吐字艰难又委屈,“江祁景,你有什么事就明说,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男人英俊的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

    她以为他会发怒,瑟瑟地咬了咬指尖,态度十分热切“要不然你直接告诉我满满到底是谁吧”

    缄默良久。

    江祁景阖眸,眼睑下附上一层灰暗的阴影。有清晰可见的嘲讽流连在他的表情中。

    但这嘲讽并不是对着她的。

    至少在云及月的感知里不是。

    她后缩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子里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

    江祁景再度睁开眼睛,脸上并没有任何怒意,很冷静,语调也慢条斯理“不必。”

    “你刚也说过,忘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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