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聊兴大发, 聊了一通,又聊了聊今年过年的事情。然后才意犹未尽的下了。

    林觅呢,几乎大多数时间全在了这空间里。

    年虽近了, 她的心思却不在过年这件事上,而在于补天丹的成功。她有点急切,却努力的放平心态。

    她也知道,她太急切了, 可是, 时间不等人啊, 他怕大狗子会出事。

    尤其是在这洪流之下,在这世道保全自身。他必须要有足够匹敌的智力才够可以生存下来。

    赵佶见她总捏不成药丸, 便道“老人家一想到儿孙的心态就不行了,可见这心里一旦有了得失,就是差一着。”

    “就怕最后一步的凝气之持续,总是断在最后一着上, ”林觅叹了一口气, 道“我也怕自己有违天意,所以总是捏不成,明明气候也到了。”

    赵佶叹道“偏偏这药丸又不像普通的丸药, 还需要凝气而成。”

    “可不是, 若是普通的药丸, 我已经捏了几千丸了, ”林觅苦笑, 开玩笑道“几千丸, 便是个普通的丸药,也得卖得几十两银子进项了。”

    赵佶也听的哭笑不得,道“可惜了这满山的药草,没有神力,也变不成真正的药丸。”

    这药草拿出去了,是没有用的,不像粮食种出来可以到外面吃,这药草却不同,需要修炼出正气,才能凝气制药的。

    对药师的要求极高。

    林觅其实真的没怎么修过气,只是在空间久了,长久的润养,自有了正气。

    只是,她还是差一点点啊,只一步之遥了。

    “慢慢来吧,”赵佶安慰她。

    林觅点点头,起了身,揉了揉酸痛的颈,道“又要过年了。今年的年更不好过。”

    到处战乱呢,百姓也是心慌慌的,哪有心情过什么年

    今年过年果然很严,因为城里到处禁爆竹了,唯恐惊民。说是惊民是假,主要现在是战时,若是爆竹一直在响,便分不清到底是敌袭还是只是过年了。

    未临近过年,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关外几部落集合,率二万兵马,攻伐边关,年前烽火四起,到处都是狼烟。然而一则是边关人不够守,二则又无援,支撑不了多久,就被破了二道关,一路直往京城而去。

    那皇帝可想而知的惊恐了。

    梁王攻势郁猛,频频强攻,约是料到皇帝还会逃出京,多派兵马各处拦截。

    而这边的城池呢,也有几路兵马来攻,有梁王的人,也有趁现在天下大乱,趁火打劫的各自为政的郡守等人,也有山贼,盗匪,以及流民流窜各地的势力。

    李暇亲自率兵一一击退,并率兵马出城痛击溃乱之,打的各方人马抱头而窜。狠狠的挫了各路人马的锐气。

    王屠户如今带着四个儿子监管粮草,心里也很紧张。

    他虽出身不高,然而见过的人却多,常年混迹市井,更知道低调谦逊的重要,并且更知道粮草一定要三窟而守的重要性。

    小人物有属于小人物的智慧。

    王屠户上了城,看到李暇回来了,心中高兴的同时,也紧张起来。

    他感慨的对高秀才道“暇儿这打仗的天赋,真的了不得。”

    高秀才见城下有此种危机,也紧张的不得了,见大狗子如此给力,也很高兴,道“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不,不”王屠户道“亲家还高兴的太早,想一想,延亭有七十多余城,顾此失彼,万一有闪失还是要做些准备。”

    高秀才虽是高知,但真的是经验完全不及王屠户。

    王屠户可是贼精的。

    “现在咱们三家都在这座城,对吧”王屠户道。

    高秀才点了点头。

    “那些人攻击此城不成,便会声东击西,若是去攻别的城,调虎离山以后呢,别城失火,暇儿和延亭必定要去救援,这个时候,他们必会袭老巢,端了咱们三家人,杀了,或是抓了威胁延亭”王屠户道。

    高秀才紧张起来,道“还,还有这种事”

    秀才与兵啊。

    高秀才这样的读书人是不知道这得多恐怖的,王屠户却有所耳闻,别说现在乱糟糟的乱世了,便是治世,他也常年在市井,总是听说漕运上打劫死了多少人了,挖了多少人的心肝了,什么事没听过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小人物市井之间,也是有吵架打架的,便是为一两猪肉,都能打的鼻青脸肿,更何况是这么大的利益。

    高秀才道“可是也有将领守城,这么高的城墙,不会有事的。”

    王屠户诧异的瞅了他一眼,道“人心隔肚皮,亲家就这么信任他们我不是说我亲家不好,而是,你想一想,李家是什么出身猎户,泥腿子,这城中,有延亭和暇儿守着还好,他们不敢,若是走了呢,若是之前没有人来攻还好,现在有了,也不好说了,这两管齐下的,有没有人叛变敌将就不招揽他们了他们之前可是同袍,共同一个朝廷的。比起打仗,这一种,其实更伤筋动骨若不是如此,亲家你也不想想,为啥是我这不入流的屠户监管粮草,是因为我可信任。而这个时候,信任这个东西,是最难的。延亭虽什么都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慌我是怕老巢有闪失啊”

    高秀才绷紧了脸,整个的心都紧了起来,道“王亲家说的是,别说延亭了,与他们相比,我不过是个秀才,也未必能入他们的眼。现在不过是稍应付一二,若是内里有奸细,一开城门,就”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王屠户道“现在鱼龙混杂,不好说啊。况且现在到处缺粮,却人人皆知延亭有粮,这么大的好处,哪个不眼馋,不来抢这外面的,不管哪方势力,要抢了立功。这内里的人,也许会也会叛了投诚而递投名状,投名状是什么,你可知道就是咱们的脑袋”

    高秀才脖子一缩,吓的脸色苍白的很。

    他小声的道“现在怎么办”

    “狡兔三窟,粮草要分开放,人呢,还是要转移。”王屠户道“现在太显眼了”

    高秀才道“此事机要,还是与亲家商议一下。”

    “走”王屠户是不露声色的,笑嘻嘻的。

    高秀才也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露出不好的神色来,便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一径的下了城。

    李暇已经回城了,一身铠甲,二人迎上去,道“暇儿,快回家。”

    大狗子人大了,又统领兵马,因此,便是亲人在外人面前叫他大狗子也实不方便了,便都改了口。

    李暇下了马,笑着客客气气的,道“两位爷爷好”

    高秀才还好,笑得得体的看着他,眼中颇为欣赏,毕竟是读书人嘛,气质在的。

    但是王屠户可是一副市井作派,笑嘻嘻的直接上手,拉住了暇儿,道“暇儿这一身可真俊呐,又帅气又威风老李家是祖坟冒青烟了哈。”

    李暇只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李暇身后的小将,倒是面无异色,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些人都是意气相投,李暇自己招揽来的,少年心性在那,李暇又有本事,便也没那么多心事。

    然而,几个中年将士却是扭开了脸,王屠户都真真的瞧在了眼里,只是笑着拉李暇,道“走,走,回家见你奶去,咱说说话,庆祝庆祝,现在是过年呢”

    李暇便对身后小将道“各领防务,轮流值守。”

    众小将都应了,李暇这才与王屠户回家。

    高秀才,王屠户,李暇,三人像个奇怪的组合。却出奇的和谐,回家去了。

    身后的人都各自散了。一中年将领,道“真不明白,李将军为什么要任这个杀猪的人监管粮草,市井小民,能有什么见识,怎能当此大任早晚误大事”

    其它几人冷笑道“大事什么大事占了城不过是凭着些武力,再像模像样,也不过是山匪作派。看看他用的人就知道了”

    一个屠夫,管粮草笑掉大牙。一个无谋的秀才丈人,在平民里还算个人物,在他们这阶层中,算个屁。还有李暇,虽勇,却无智。

    古代阶层分明,歧视链是现实存在的。比起外敌,这个问题,才是真正的矛盾和大问题。这是一种割裂的不可调和的真正的矛盾。

    其实军中粮草真不是王屠户的事,只是所有的粮草把总是他。

    军中粮草官的粮草是他拨罢了。王屠户也从来没有误过事。

    但是哪一个军官受得了,从一个关系户中拿粮草

    有些东西,这种小事,其实只是,看不上李延亭的发展和能力,或是说是出身,以及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小事,只是借口。

    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异心,想要另投他人谋发展了。

    他们就是天生的鄙视链,觉得李延亭眼界就这么点,不可能成就什么大事。

    而李延亭也一直低调谦逊,从来,几乎从来没有露出过真正的意向。众人虽怕他,却也心里轻视他。

    李延亭还沉得住气,这些人,却开始心浮气躁,见异思迁了

    大战乱的时代,乱的何止是世道,还有人心。

    李延亭从来没有拦过这些人离开自己,走的人也有很多,但这些人,李延亭从不为难。

    然而,若是叛他,降城,或是拿着他的家人去作为别的阵营的投名状,这一点当然不可忍

    王屠户是个小人物,越高,他却越不飘,反而更谨小慎微,善于观察。像极了当年他站在案板上卖猪肉的样子。每一个买猪肉的人,心里价位是多少,能承受多少的斤两,他早年练就的是这样一双火眼金睛。

    而这份本事,也同样的让他现在更加的小心,生恐行差踏错,粉身碎骨。

    到了李家,胡氏已经拉过大狗子去洗漱了。

    大狗子在外威风凛凛,在家里还是那个乖巧的大狗子,洗了手脸出来,便坐到了林觅身边去了。

    难得过年,因此再忙,晚上也要回家来的,他与李延亭有一个必须得回家来。

    王屠户也不瞒着大狗子,便将这事给说了。

    林觅听着都皱了眉头。

    王屠户道“亲家,这个事,得早筹谋,要转移啊。”

    林觅当机立断,也并不迟疑,迟则易生大变,便道“好,等延亭回来,立即安排。两位亲家也速家去,叫家人做好准备,不要带太多了,带点衣物和吃的,随时要走,别露声色。”

    二人应了,高秀才与王屠户饭都没吃,匆匆的回家去了,路上有人招呼,便说大过年的,当然要回自家吃饭了。

    李延亭回来的时候,林觅便说了这个事,道“延亭,这样的事不可轻忽,若是有变,易身死。延亭,你身边可有值得信任的人便是有,也得保有三分的警惕。”

    “有。”李延亭混了这么久,若是连这个都没有,就真的是傻了。

    他深谙信任之人,未必是亲近的人,而是,一定要人品好的人,人品好做底子,便是真的有异心,也顶多是离开他,而不是叛他。

    如同打猎是一样的,去挑那种遇到老虎,也不会独自弃下他,而逃跑的人。既使面临险境,也一并克服的人。

    这两年来,他对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只是平时看不出来对他们有何特别,不敢露出真正的欣赏和喜好。而他们也并无异心,只是一直默默的。

    李延亭也要考验他们的心性,见真的不是那些心浮气躁的品性,现在挑出来,是放心的。

    “娘,在这个位置上,要信任一切人,也要怀疑一切人。这个我有,”李延亭道“我更有制衡。娘放心,今天晚上,就立即转移。”

    “今天晚上”林觅道。

    “是,迟则生变。”李延亭更懂危机。真的乱子来的时候,是顾不上,也是来不及救的。

    既然已经察到有隙,便是越早越好。

    “好。”林觅道“带上高家和王家一道。”

    “这是自然。”李延亭道“经此一事也好,让我更看清楚,哪些人得清除,哪些人可以委以重任,留在身边将要起事,趁此自清了一下,不是坏事”

    李延亭出去了。赵佶服气道“延亭这心态,无敌了。这决断,这魄力也很好。这事,的确是迟则生变。”

    “不管转移到哪儿,有我呢,”林觅道“三家人呆在一块,若是真的遇到追杀或截杀,也无妨,我们带着他们去老四那,或是始皇那都行。这也是不得已的最后的保全方法。所以,我心里也有底气,并不慌乱。”

    只是解释起来怕是很难。

    所以能没有这个事,最好不要有。

    当晚便转移了。李家人,高家人,王家人,都上了马车。

    王屠户要留下来,高秀才见了也要留下来。王屠户却将他按到马车上去了,道“高亲家,不是我说你,你留在这,还拖后腿,放心吧,我会机灵的跟着暇儿的,不会有事”

    一则借暇力的武力自保,二呢,也是帮着暇儿识识人。三是最重要的,他得保一保粮草。粮草从他出,他哪里能走

    高秀才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只是自感书读无用。

    王屠户一乐,心道,读书不是用在这时候的。该用的时候,才是真的有用的时候。这高秀才,还真的是个迂家伙呀。

    “爹”王屠户四个儿子可哭的难受了,王氏也嗷嗷的哭的好不伤心。

    王屠户看这五只跟个猪似的,倒是乐了,心里又感动又心酸,骂道“你爹我要是立了功,以后封了侯啥的,你们四个可别抢的打起来,得想想,这是老子用命拼的”

    这玩笑半开半真的,倒把四个给说的愣住了。不觉又更心酸。

    四个儿子非要留下来帮他们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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