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年轻, 就赌得起, 也输得起, 更有一腔往前的孤勇,有了机会便可能会不顾后果。雍正了解他, 不能说。

    年轻就是好事吗老就是坏事吗。也未必见得。老了是有了不少顾虑,有时候考虑的太多太多了。可是年轻, 也是轻狂和狂妄, 自负的代名词。能够狗天狗地。

    自古英雄出少年。正是因为这一份勇气。

    而弘历样样不缺,能力手腕全有,野心更不少。真的去了大秦,只怕破坏力, 就绝不止弘昼这么简单了。

    开疆扩土之始,秦之末争鼎天下, 谁不想当个开国的皇帝,尤其是在可能当守成君王希望不大的情况下。

    这份诱惑,现在的弘历未必能受得住。

    毕竟开国大帝, 与守成君王是完全不同的份量啊。

    而弘昼看着狂的很, 其实怂的一批

    两个儿子,身为他们的老子,雍正其实最为了解不过。

    雍正一想就乐了, 道“去叫他来”

    “又叫来”苏培盛笑道“五爷要去衙门,天天来, 怕是没空去衙门了, 臣子们也得说话啊, 再者说,现在五爷正在气头上,怕是气性大,哄不好倒费力的,听说昨晚喝了酒呢”

    “嗯”雍正怔了一下,道“这小子还知道伤心了。”

    这不是废话么能不伤心么

    以苏培盛看,五爷是真的有良心一人,万岁爷还不如呢。被利用了也毫无怨言的。在大秦更是审慎,不该说的话,不该管的事,一律不管。

    顶多无礼了些,但无礼这个事,只是明面上的。

    雍正盘了盘佛珠,笑道“行吧,叫他骂几声老子,等他回过神,再叫来。”

    所以弘昼午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过来了,且委屈着呢,脸上还有醉意,眼角还有点红。

    雍正看着有点心虚啊,道“真生气了瞧你这气性的,与你亲爹还生这么久的气儿,出息”

    “儿子是挺没出息的,跟狗似的,叫来就叫,叫走就走,说扔就扔,说打就打,骂也跟玩儿似的”弘昼道。

    雍正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你四哥来过了,他会协助你查案,”雍正老向儿子认错,也办不到啊。况且这小子,向他认错还真犯不着。不理他,他气过了也就消了。

    弘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知道了”

    虽然是这态度,雍正却知道他心里挺高兴的,估计现在这案子的局面也叫他棘手,他乐得丢给弘历,自己不沾手,装不知道呢。

    这怕惹事的性子,也是没谁了。所以雍正对他是真的有另一份心疼。

    “朕疼你四哥,重用你四哥,你不生气”雍正笑道。

    要是真知道嫉妒和生气,他也就不是弘昼了。

    弘昼道“儿子本来就不如四哥,巴不得万事不管呢。”

    雍正看着他,似乎是想知道到底是真心还是装腔。

    但是看来看去的,是真的有九分真心。

    还是没担当的。雍正一叹。

    “反正在皇阿玛心里,儿子本来就不如四哥,呵呵,至于扶苏公子,就更比不上了,可惜人家不是皇阿玛的儿子,倒是可惜了的。”弘昼道。

    “你与你四哥要是中和一下,就完美了。”雍正突的沉默了一下,道“行了。给你放两天假,先不去大秦了。快过年了,年前,与你四哥把案子了结了。别留到过年,朕不想过个不安稳的年。懂”

    “知道了。”弘昼还是挺高兴的,能暂时不去大秦啊,挺好。

    看出来了,这小子虽然表面不在意,其实心里挺高兴能不去大秦的。

    “行了,好好办差去吧,争取让朕和你妹妹过个好年”雍正看他本来话痨一人都不咋说话了,便知道他气还没消呢,便道“去吧。”

    弘昼毫不留恋的就跑了,生怕又被逮回来似的。

    苏培盛哭笑不得,别人是巴不得伴驾,这五爷倒是个奇葩,生恐多沾了恩宠。

    “过两日便对外说,朕染了风寒,暂不见外臣了,”雍正道“躲躲清净,避一避怨气,若不然两个小的在前面办案,朕倒在后面听他们诉苦喊冤,朕烦着呢”

    苏培盛道“是,奴才知道了”

    “来了这苏州也不得自由啊,也罢,等过了年再游玩也使得。”雍正还遗憾的很呢。只是真不能随便出去,一出门真的要被这些江南的人给堵住喊冤,倒烦人。

    苏培盛哭笑不得。

    雍正道“走,朕去瞧瞧翠儿的功课。”

    天渐渐冷了,而江南今年格外的冷。

    别说别院外是臣子们要求见的了,五爷和四爷门前,那也是车马不息,喊冤的,申诉的骆驿不绝

    现在有弘历一并协理查案,进度自然就快的多了,弘历不管就是不管,真管起来,他是又细致又快,而弘昼懒惰,有些不妥的地方,他是机灵的就避了,逃的比兔子还快

    弘历拿他没有办法,却也知道他这是为了避嫌,给自己处理后手的时间。

    这个老五,真是机灵的没边儿了。

    弘历也实在是没必要再去试探什么了,真正的清楚了。因此下手也算快狠准,二人带着大臣们将案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开始抓人入进审理的阶段。

    弘昼别的事跑的快,但是抄家这个事,他是真擅长,便对弘历道“抄家我去,这得罪人的活儿,我的”

    弘历哭笑不得,道“手别伸的太过了,大多数是要进外事处的,别叫大臣们说你倒是贪了,丢了皇阿玛的脸”

    弘昼悻悻的,怂怂的应了,带着人便是一通封,一通抄,一通抓。

    “乖乖,”弘昼看着身边小吏报上来的数字都惊了,道“这么多东西”

    小吏们也都惊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钱,便道“奴才们怕有错处,算了三遍,钱财是没错的,古董字画老件儿,怕还是要另外作数,小的们也不懂具体值多少,这是册子。另外就是钱庄,铺子,店面,田庄,奴婢等人了,这也是册子”

    弘昼看着厚厚的一撂都晕了,道“这么多”

    “王爷,”小吏们苦着脸道“那些奴婢的册子还另外造册的呢,没敢呈上来污王爷眼睛呢,比这个更多。”

    “多少人”弘昼道。

    “一万余人,估计得有一万六七千,”小吏道。

    “噗”弘昼目瞪口呆道“这么多人,造孽啊,怎么会这么多人呢这么几家,要这么多人服侍,他娘的比爷还奢侈,皇子阿哥的人还有定数呢,他们这是无法无天的在这边当土皇帝了还是咋的”

    众人一听就跪了。

    土,土皇帝这种能说吗,这可是牵连广宗的大罪了。

    这要是压下去,那基本没跑了,要死多少人去鸡犬不停。

    弘昼说完了也停了嘴,也是,这个事,到底不能见太多血。是奢侈了点,但也不是逆反大罪,真不能跟始皇似的,一杀杀几千,杀上万人。那也太恐怖了。

    “怎么会这么多人呢”弘昼拼命释放善意,小吏们觑了一下他的脸色,便道“这个事吧,主要还是各大家里姻亲来往的,你送我,我送你这种比较多,再则便是嫁娶,奴仆也是跟随的,再加上这些年,大奴仆生小的,小的再长大了娶妻妾的,再生小的小的再买奴仆,因此,就越来越多”

    “没天理了啊,奴仆还能纳妾,这日子多潇洒这些奴才们的家抄了没”弘昼道“俗话说的好,小鬼难缠,他们的日子这般好过,只怕更有钱财呢,不干不净的,全给爷去抄出来”

    这么一吩咐,还能不动吗

    所以不管蛇鼠的,大窝小窝全给端了。

    一时间这边是到处喊冤之声。

    弘昼道“七成入外事处,三成与爷。”

    办案的大臣们能说啥当然当没看见。

    弘昼是心安理得的得了钱财,另外叫自己身边人给收了去接收了。

    “王爷,这么多奴才可怎么处理”大臣们也有点蒙啊。

    “按律办吧,身上有案子的定罪的定罪,无案子的发抄卖了,又是一笔银子进项呢,这一次衙门还吃苦了呢,也得得些慰劳不是,这些都是钱。”弘昼道。

    “”这么公然的贪,这也

    得,还是去问宝亲王。和亲王说的虽是处理方法,但是这话听着不好听啊,什么叫衙门也弄点儿,哪怕要弄点儿,这一摆明面上说,弄的跟抢了似的。真是醉了。

    衙门办的也快,有人命官司的审定了,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

    正好不就是秋天吗,正是问斩的时候。

    因此,这苏州城就经过了一场刑与血的洗礼,一下子就肃然了,震骇江南,人人肃静。

    这个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因此学子们倒有点闹事。这事弘历有经验,很快就去压服了。

    也就在这波浪之中过去了。

    当然了,雍正是把总所有,但人没出来,省得被大臣们堵了喊冤,又要议论案子之类的烦人,但也因此,这些折子是半点都没少,反倒吵的特别烦人。

    雍正现在心态也好了许多,看了折子,也不生气了。

    是骂他不慈不仁无恩的,甚至有些连暴君都骂出来了。

    雍正也懒得理他们,越理他们还越来劲,越辩反而越没完没了。因此,也就等这个事,冷着过去。他都挑了正事的折子来批,这类折子,基本上翻一下就丢在一边了。

    做皇帝久了,在小事上,与大臣们吵吵架,还真没啥事,但是这种流血的大事,若是还咽不下气的话,可能会越闹越大。

    因此都是要尽快的息事宁人的。

    皇上装病躲着呢,所以和亲王和宝亲王是真的被烦死了快。但是这时候,能叫他们发挥,而不是老子出来再折腾一下,因此这事也就很快定来了。

    弘昼将余下事丢给大臣和宝亲王,银子和东西的册子也给了外事处去处理。

    自己呢,则偷偷摸摸的到了弘历这了,道“四哥,给”

    宝亲王一摸就知道了,厚厚的一撂,他哭笑不得的,道“你也是真敢”

    “皇阿玛默认了,过了明路的。再说了,不止我们有,皇阿玛那,我也给着呢,”弘昼道。

    “你真敢去给,不怕皇阿玛打你传出去像什么样”宝亲王无语道。

    “交给苏培盛就行了呗,反正这个事,我只背了这锅就得了,没人知道的,”弘昼笑道“一成给四哥,一成给皇阿玛。说真的,四哥花销也大,内务府那点子钱,哪够亲王府开支这过了明路的,总比那些没过明路的好。”

    这话意有所指,宝亲王装听不懂,笑道“行,你既有心,我便收了。”

    “那敢情好,有财一起发,才是真兄弟,嘿嘿。”弘昼道“其实皇阿玛也挺穷的,国库是有钱,但是朝廷的钱,皇阿玛是明君,也不会瞎动,而内务府呢,也不全是皇阿玛的,管宗亲的花度,管后宫的用度,还要赏大臣后妃还有子女的,再则是皇子娶亲,公主大嫁的都是钱。皇阿玛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的花钱,因此呢,这一成,给皇阿玛用就挺好,省得一点子花销,内务府嘴上没把门似的,弄的人尽皆知了都没个隐私了。”

    是说上次玉慧公主的事吧

    到现在还在在外面猜测的呢。

    弘历道“皇阿玛在宫中,哪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这不是出宫了吗出了宫不想买点东西,备点好玩的,再说了,给玉慧公主,不给点私房钱”弘昼说的明明白白,笑道“皇阿玛自个儿也有点钱,出宫也好不用受制于人的啊。”

    “你倒是想的周到,越说还越有理了,”弘历哭笑不得的道。

    “那是”弘昼心道,不弄光明正大了,爷的这一成用的不踏实。大家一起心安理得的花,他才能踏实的拿这钱呢。不然真烫手。

    再说了,事事经内务府也确实不好,现在雍正的秘密也挺多的,有时候想在扶苏身上花点钱,还要经过内务府一层层的,花钱事小,肯定没人敢拦,但是按捺不住人打探啊,这不就是多生事端了吗

    所以才说,哪怕是当皇帝,没点私房,还真不成

    “你这歪理也是真多,”弘历道“五弟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真收了”

    “收吧,”弘昼打开折扇,笑了笑,道“我且去送给苏培盛。且看他要不要吧。这奴才精的跟狐狸似的,他要要了,就是皇阿玛想要,不信四哥看呗。”

    说罢便跑了。宝亲王略送了送,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些哭笑不得。

    “王爷,五王爷这是何意,拉拢讨好”客卿道。

    “不至于,老五不会干这么跌面的事儿,他也是王爷,也有清皇子最基本的尊严,怎么干得出来讨好的事儿,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那一成花的更安心罢了。所以才叫皇阿玛和我都花呢,”弘历道“他是一片真心实意。”

    客卿挺无语的,道“皇上会收这五王爷,便是臣有时候也看不清是什么路数。”

    弘历默了一会,道“也许根本不是路数,只是真心,才显得更为可贵吧。谁能不看重真心呢。”

    所以老五现在更得宠,也是理所当然。

    客卿听着这话不对啊,便道“难道万岁爷真的有提拔五王爷之心”

    谁说没有呢。弘历笑了笑。他没再说话。

    皇阿玛不喜欢兄弟相争的你死我活,他便只能投其所好的去兄友弟恭,绝不会犯在皇阿玛忌讳的事上。

    也好,公平竞争,也算是不负兄弟一场,不然真的撕破了脸皮,以后未免难看。

    客卿见他没有答意,也知四王爷也有自己的打算,况且天家父子,兄弟的,真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离间的,真越了界,等死吧。他们自己可以说彼此的不好,但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说的。

    便笑道“快过年了,皇上想过个清净的年,后续的案子也该早清早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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