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这才对扶苏道“始皇总说你仁太过, 我现在总算知道, 你到底哪里仁太过了。”

    扶苏一怔, 道“何解”

    “为君子,引人敬重是不假, 如蒙将军这类人,自然为你为人所折服。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将蒙将军这样的正义之辈, 还有天生的不服者, 而你虽慈太过,仁太过,终究不能令他们心服。以德服人,可为君子, 却不能为君”弘昼道“你放心, 现在我这不是来了吗不服的人,我替你管教, 什么弟弟不听话, 打,李斯不听话,我也能折腾他,他玩不过我的,我跟你讲, 对胡亥这样的人,有时候和蔼没用, 棍子比这个有用的多了。嘿嘿”

    “”扶苏嘴角一抽, 真是谢谢了。这不是打了一个小霸王, 又来了大魔王吧。

    蒙毅心里对弘昼有点慎重了。

    之前以为他与胡亥是一样的人,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这个小子,怕是个硬茬。还是要慎重以待的。不然怎么吃了他的亏,着了他的道都不知道。

    他与众将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审慎。

    弘昼笑嘻嘻的道“蒙将军,以后请多多指教了。若是有不懂军规之处,犯了错,还请网开一面,我这也是半吊子,所谓不知者不罪,想必也用不着重罚,是不是那一天真是对不住了,不过蒙将军如此忠直之人,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君子坦荡荡嘛。”

    蒙毅审慎了一些,抱拳道“言重了。当日之事确是小事,去与陛下申诉,却是我太过了。”

    能与扶苏称兄道弟,还敢打胡亥的人,这个下马威,呵呵,蒙毅与众将便是想打他,也不敢呐。

    这一位,真是个人物

    众将头皮都炸了,蒙毅也好不到哪里去。

    “弘昼跟蒙将军去吧,”扶苏道“我还要去与皇父议事。”

    “知道了”弘昼半点不生疏,手往蒙将军肩上一揽,道“我与蒙将军肯定相处甚欢。”

    扶苏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蒙毅脸有点裂,侧了身将他手荡了下来,对众将道“先带他回军营,我先去上朝。”

    弘昼挥挥手,真个的潇洒的走了。

    “长公子,”蒙毅真是一言难尽,道“此人”

    “切莫伤他,他是心里有分寸的人,便是一时言语不逊,也不会太过。能忍就忍吧。”扶苏道。

    心里有分寸的人长公子在说笑吗

    蒙毅真是哽了一口老血,与扶苏一并上阶,他稍后一步,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竟看到长公子笑了。

    长公子这般恭谨之人,竟也会露出这样的笑来。

    真是

    刚到议事正殿,就听到宫人告状的声音呢,以胡亥这样严重的委屈,他哪能不告状,但他这一次很聪明,自己没来,只叫宫人来告状了。口口声声的哭诉胡亥公子被和亲王给打了,当着众武将的面。什么置秦公室的脸面与何顾置陛下的颜面于何物拼命往严重了说。

    一时众臣议论纷纷,严肃的朝议,变成了菜市口一般。

    连李斯都有点愕然。

    始皇头都炸了。这个老五可真能惹事啊,这才多大的功夫

    他闭上眼睛,拧着眉头,坐在御座上,一脸严肃,苦大仇深。

    这个说要严惩,那个说该杀。

    “李相,”众大臣道“李相也劝劝陛下啊。此种在行宫敢公开打公子之人,如何能不诛杀”

    李斯还不知道始皇的心意,哪里会这个时候撞上去说话。

    他要说话,也得知道了始皇的心意以后才会说。

    便柔声道“也许事有原委也说不清,自有陛下明断秋毫,且稍安勿躁。”

    众臣皆道“李相真是好性儿,这般也能忍得,对公子不恭便是对陛下不敬。此是大不敬之罪,还能忍之”

    底下吵嚷个不停,始皇忍无可忍,淡淡的道“区区小事,何必闹到朝堂上议朝堂是社稷重地,何时成为判断两小儿稚打之处了”

    众臣哑然。万没想到始皇是这般定性此事。

    那宫奴也吓了一跳,发着抖不敢哭诉了。

    始皇斥道“拖下去,杖二十。挑唆公子不敬兄长,该杖刑”

    那宫奴直接晕了过去,被人拖下去了。

    始皇见扶苏与蒙毅人来,人一齐,便道“说正事。”

    仿佛刚刚的事没发生过,连和亲王是半丝也没提。

    不管众臣心里怎么嘀咕,也只能按下不提

    下了朝以后,始皇才有点觉悟,良久才对蒙毅道“弘昼倒是给朕上了第二课。恃宠不敬兄长,长幼失敬,这是大事。以往倒是朕疏失了。”

    总以为是幼子,偏宠便偏宠些。现在看来,这弘昼,真的是指摘的血淋淋的。犹如第二个耳光。

    现在朝中上下哪一个不议论纷纷。

    始皇对宫人道“传旨胡亥,将兄弟礼仪习一千遍,以后再敢对长公子不敬,同杖责”

    宫人吓的不轻,没想到今天被打的是胡亥,结果还是胡亥受罚。

    当下立即就传旨了,胡亥听到旨意都惊了,是既疼又伤心又委屈,又恨弘昼。

    但是万没料到这个不要脸的,还能当没事发生似的来看胡亥呢。胡亥对他怒目而视。

    “打疼你了”弘昼笑嘻嘻的道“真怪不了我,我这也是为你我解围”

    他坐了下来,挑了个桔子剥着吃了起来。

    “你,你”胡亥骂他无礼,道“这是秦宫,岂容你来去自如,皇父不是罚你去蒙将军营了吗”

    “今日这一打,军中哪个敢拦我啊所以我该谢你,叫我来去自如”弘昼笑道“你也是不识好人心,我这也是为了你。”

    “胡说八道”胡亥趴在榻上,疼的直抽抽,道“你分明是害我”

    “今日打你,也是为了你。”弘昼忽悠还不容易,便道“当日你戏弄了蒙毅,又对扶苏多有不敬,你也不想想,他们会不会暗恨于心呢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万一以后想起来了,呵呵,赐死你还不是容易的事,到时候你都把人得罪光了,都没人替你说话,你说你惨不惨,为了后果着想,今天我也该打你”

    胡亥一听就晕了,听着他绕。

    “二呢,也是为我解围,我连你都敢打,这样呢,蒙将军便不对对我太过,三呢,便是解蒙将军的恨啊,今天叫他解了气,以后这事便算了,不然暗恨于心,以后对你不好,吃亏是你”

    一听似乎是有道理啊。

    “胡说”胡亥道“你打我是事实,打我还有理了再者说,当日也是你挑唆我去的,若不然我也不会吃这样的苦。结果为何你毫发无伤,我却被打又被皇父罚了两回”

    你笨呗

    但弘昼不这么说,道“始皇宠你,舍不得打你,所以只能由我出手了,胡亥啊,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这一遭以后呢,你皇父对你满意,长公子呢,也不会烦你,戏弄蒙将军的事也就算了,你以后也就敬父兄,尊重重臣,就不会再犯错,不过是受了几棍打,却赚了这么多道理和好处,是不是很划算呢”

    胡亥被他绕了个晕头转向,但听着,有哪里不对,可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晕乎乎的道“还有这样的道理。”

    “你现在不懂,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你多敬点你老爹,别仗着宠就尽得罪人,不然不得善终,我还能害你吗”弘昼笑道“以后你兄长当了皇帝,你就也老实点敬重点,你兄长还能与你计较这点小事,你还是得好处,重臣呢,更是,怂一点,对你有好处不然以后,呵呵,信不信,就算扶苏公子能容你,你得罪的大臣,也要想办法把你搞死”

    胡亥一缩,他是从未想过这么远,一时也惊了。

    弘昼将桔子往他嘴里一塞,拍拍他的脸道“别谢哥,哥都是为了你好。”

    胡亥晕晕乎乎的昏了头,半晌,吞了桔子,点了点头。

    “以后还跟哥做朋友吗记恨我吗”弘昼道。

    胡亥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记恨”

    “乖以后跟着哥混。哥带着你混,包管不叫你吃亏”弘昼笑嘻嘻的道“扶苏太正经,一点也不好玩,你赶紧好起来,咱俩出行宫去玩呗。我带你去打猎啊这行宫有什么好玩的,全是人,还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弘昼能打他压着打,起不了身。武艺弓射是在他之上的。

    因此胡亥道“好啊,我带你去,我知道哪里猎物多。”

    弘昼笑嘻嘻的道“对了,你知道李斯住哪不”

    “行宫外,相府别庄。”胡亥道“行宫外都有大臣们的别庄居所,都是配套的。”

    弘昼起了身,要走。

    胡亥道“别走啊,一起说说话吧。”

    弘昼道“等着,有空来陪你打牌。我先去了,不然一会蒙将军找我,我不好脱辞的。”

    说罢就跑了。

    宫中宫人退他三舍。现在他们算是知道了,这宫中的霸王,呵呵,让位于这个人了。

    这边的事哪瞒得住始皇,宫人一回禀,始皇一五一十的全知道了。

    始皇真不知道怨这小子太会忽悠,还是胡亥一点脑子也没有。一时心累的不想说话。

    他对蒙毅道“给他一营,保证他的安全,就随他去,别有闪失就可以。反正蒙卿也管不住他。”

    蒙毅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郁闷的应了出来了。

    便是扶苏公子,也只有一队亲卫营。

    这和亲王什么鬼,能得始皇亲自给一营。还随他折腾。

    蒙毅去了,扶苏进来了,道“四叔的五子,是个奇人。”

    始皇嘴角一抽,道“厚颜无耻之人,叹为观止。”

    扶苏露出笑来,道“是个很有趣的人。”

    父子二人坐下,一个心累,一个觉得怪有意思,扶苏将在清宫整理出来用小篆写下的一点心得拿了出来,道“去清,受益颇丰,父亲请看。”

    “这是这两天整理的”始皇道。

    “是,去了不敢浪费时间,只恨不得化为海绵,将要学习的东西全部吸满带回来,只是太多了,扶苏笔耕不辍,才写了这么多。”扶苏是用小篆写的纲要,因此并不算多,然而,内容的丰富,也是极广的了。

    始皇有点感慨道“短短两日,你就整理出这么多,很了不起了。只是你四叔那的那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穷的,你无需太刻苦,去了也要放松,多注意休息,笔上的东西毕竟有限,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方好。”

    “儿子知道了,”扶苏是十分兴奋的,道“四叔说过,待忙完了,会带我与妹妹出别院游玩。扶苏也想看看后世的民情风俗。”

    “你四叔可忙”始皇道。

    “据说是要与江南的大臣们较着劲呢,怕是有的扯皮,”扶苏道。

    始皇哼了一声,道“仁太过的下场,就像他那样,把自己累死耗死,那些人,一棒子下去,也就安份了。”

    扶苏似笑非笑的。

    “怎么不同意”始皇道。

    “不是不同意,只是四叔,总是少了些铁血,这一点上他的确不如皇父,然而,他也是怕出错,总想着一个妥当,也不想动摇民心,因此能低调的办就低调的办。大清与秦风不同,”扶苏道,“想必处事手腕也极不同。”

    也是不过始皇是不可能点头的,低头看他写的东西,“棉花,科举,马蹄铁 ,水利,灌溉,江,河等要道整治”

    都是硬核,始皇愕然,叹道“你四叔不愧是集前人之总成,这个经验方面,他有多数的参考。你要多用心学习。”

    扶苏应了,又一一的与他说了要点,始皇看着这些纲要,道“让朕再想一想,再看一看。你有空时,也与李斯商议一番,而作物的习性,还需要先找司农官试验,可知”

    “是。”扶苏自是应了。

    “扶苏以为,那弘昼是什么路数”始皇头疼的道。

    扶苏一听就乐了,道“儿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人。老人家说这叫无厘头,然而,心中却是有根弦,并不是毫无信仰和章法之人。是什么样的人,还需再看。”

    始皇道“先随便他吧,现在朕一想到他这么能折腾头就开始疼。”

    “皇父勿忧,弘昼虽闹腾,然而也是有底线之人,不会太过。”扶苏道“只是以后怕是来告状的人会比较多。皇父只且勿听片面之词就可以。他自有他的道理。”

    始皇一想到这个,就无语了。

    他也懒得管,先这么叫他在秦宫里混着吧,便低下头去看纲要。

    扶苏退出来了,去寻子婴议事。

    子婴见到他,便道“那一位和亲王,究竟是什么来路突然冒出来的人,如果不是匈奴人,莫不是陛下在外的儿子”

    “”扶苏也是无语了。哭笑不得的也不答,只道“可知他去了何处”

    “刚出行宫去了,”子婴头疼的道“陛下给了他一营,他就马上带出去游猎了,便是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太活泼太好动”

    扶苏道“你可亲眼见到他”

    “远远看了一眼,十分有气度,看着,若不是皇子,都不相信。”子婴愁道“只恐大臣们也迟早会这么猜测。”

    必然是要朝着这方向去的,弘昼的气质在这里,又如此受宠,再加上无法无天的。这样的人,说不是皇子,谁信啊

    扶苏都觉得始皇蛮冤的,这也算是天降一口大锅了吧。

    弘昼此时进了深山,背着弓,射了不少猎物,倒是箭无虚发,秦兵悍勇,在山林里真是追的鸡兔横跳,一片云雀受惊而飞之声,偶尔还传来哈哈的笑声。

    蒙毅怕他有失,来追他的时候,根本都不用去问在哪儿,这样大的动静,能找不着吗

    蒙毅黑着脸看着弘昼,道“和亲王莫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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