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的也沉,想必是适应了。”

    “那就好。”雍正笑道“想来每天还是能见到小老太, 心里踏实吧。”

    “以后更熟悉, 只怕都将皇上这当自个的家了, ”苏培盛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 公主会亲近皇上的。”

    “是个好孩子, ”雍正笑道“这老五还算有点用,中午留他吃饭吧。”

    苏培盛哭笑不得。这叫还有点用

    这叫不做正经事儿, 衙门里事一堆,五爷都不催,自个儿来闹公主,这可真是

    苏培盛道“与始皇的事,真个的不与五爷商议一下”

    “商议什么”雍正还悠悠的呢, 笑道“直接扔过去就完事了, 叫他晚饭后还要再来。仔细,一个字别漏不然今天一天, 都别想清净了”

    苏培盛哭笑不得,无奈加无语的道“奴才知道了”

    苏培盛便去说了。

    回了话,弘昼还挺高兴的。

    苏培盛笑道“五爷, 衙门里的事儿, 您都不急吗这要是办不妥当,到时候万岁爷可饶不了您”

    弘昼浑身一个激凌, 道“底下的人, 也不是吃干饭的, 爷早吩咐下去了, 不定时查进度就行,还能叫爷亲自随时盯着”

    “看来五爷心里是有数了,那奴才可就不多说了,”苏培盛说罢便要回。

    弘昼一把拉住他,道“苏培盛,你老实告诉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啊”苏培盛装傻,道“皇上叫五爷办的事,不是在进行中吗”

    “真的没事”弘昼道“江南这边的案子,至少也要到年尾,最快也要到年尾,你确定真的没事”

    “没事,皇上说了,暂时不继续往前走,就在苏州过年,等开了春,再继续走,如此这般也能赏美景。但在离开之前,江南这边的案子,以及三个码头的前其督造等事宜,要全部做完,五爷身上的担子也重,依老奴看,还是悠着点儿,省得到时候来不及,又抓瞎,叫外面的人说五爷办事不力啊”苏培盛笑嘻嘻的道。

    “也是爷多盯着便是了,差错不了,张廷玉和鄂尔泰虽在京中,但也不是吃素的,”弘昼道“爷不过是打个酱油,挣两银子罢了,查案子,抄家,得罪人的事儿,倒叫我干,我啊,就是来挣个钱的”

    这五爷说话多会拐弯儿

    这是疑心什么了

    疑心办案子还能坑他不成

    看来这江南的案子,五爷怕是也疑心里头有别的手笔了。他只是不能问,只能旁敲侧击的问,问什么呢问怎么办,要不要牵扯到四阿哥爷头上。

    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有时候牵扯出来,也不能不管不顾,得有分寸和得时宜。

    因此,这弘昼,哪里是混啊,心里有数着呢,精的跟猴儿似的。

    所以,苏培盛装傻,只笑道“五爷言重了,万岁爷还是挺看重您的。”

    “行了,你去吧。”弘昼打开折扇,大冷天的,还装潇洒,往脸上扇风呢,也不怕冻死。

    苏培盛一见,忙回来了。

    弘昼低沉的哼笑一声,道“老狐狸。”在皇阿玛身边呆久的人,浑身上下都没能叫人能着手的地方了,连问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能牵扯到四哥身上。这也合他心意。他本来就不愿意与四哥翻脸。

    弄的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君臣议论纷纷的。

    况且皇阿玛也未必肯牵扯到四哥头上。

    说起来这个事,四哥心里肯定也是有怨的,还好做的不算过份,算是一个试探的度。但同样的,也很危险。

    “爷就是打个酱油,父子之间的恩怨,还是别插手”弘昼轻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四哥啊四哥,你何苦,又何必呢,弄的我现在难办。尽给我出难题”

    叫我把案子查清楚,还要把你全部摘出来,这是考验我的能力了。

    一想到这坑的两面不是人的局面,一时心头便是一闷。

    便来寻翠儿玩了,翠儿却在低头练字。

    “妹妹,要出去玩吗我带你去游苏州啊”弘昼伏案过来,没个正形的瘫在那道。

    翠儿是头都不抬,只是笑着继续写字,道“出去怕是不容易吧况且,现在也得慎重,万一出什么事,倒连累爹爹。”

    “也是万一有刺客啥的,也是我担事,哎,来了苏州也不自由啊,连出行,还得提前安排,不能随意,真是半点都不自由”弘昼道。

    “这宅院就挺别致的,五哥哥若是得空再带我逛吧,我看看亭台楼阁,打算画描下来,练练手”翠儿道。

    “行。”弘昼看她写字,道“要更凝神方好,你的字,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翠儿当然知道,当日献丑,大爹爹夸赞,无非是因为爱屋及乌。

    她全知道,更是自省,难得。

    来了这里,除了想家以外,对玩,也有一点好奇,然而更全面的是知道,她不能浪费光阴,她必须得更用心的学习,才能学到精髓,才不负离家一场。

    因此能不打扰大爹爹便不打扰大爹爹。

    自己能学的就自己学了。

    翠儿其实描摹字是真的很像,但是练的再像,再厉害出色,也终究难以有自己的风骨。

    也就是有形无神。

    也是,她是半路出家的人,到底在写字一面上,还未到达真正的入心入神的级别。

    “五哥哥看,这字,要练多久才会有心得呢”翠儿道。

    “没有年的怕是难,”弘昼道,“慢慢来呗,一口又吃不了大胖子。三年五载的,翠儿也长大了。”

    翠儿听了,便点头道“以后要更刻苦了。”

    现在的条件,是极难得的,因此,她不会因此迷了眼,倒误了真正的事。

    “妹妹可真认真,”弘昼一叹,见她写字,也挺无聊,就想与她说话,便道“妹妹的画呢,我看看”

    “昨日看了这里的亭子,晚上无事便临时画了几笔,五哥哥帮我看看”翠儿将昨日的纸抽了出来与他。

    弘昼道“线条很有风骨,已有其形。妹妹在画上,怕是比写字更有天赋。”

    翠儿一怔,原来世上真的有人一见画就懂人。

    无论是画还是字,都是内心的映射吧。因为她的确对画很有兴趣的。只是,也从未系统的学习过,因此也只是会画些线条,草草勾勒。

    字,在家时尚且有三婶指点入门,又有各名字和爹爹的字帖临摹,这才有了个形似的程度。

    可是没想到,天赋,不是刻苦能弥补的沟堑,所以说,真是毫无道理。

    “妹妹喜画,”弘昼笑道“我寻些好画来给妹妹观摩,以后自有心得。天赋这个东西,不是老师能教出来的,也不是别人指点出来的。这个东西,真的就是上天给的,妹妹当好好钻研,以后必有成就。”

    “嗯。”翠儿应了,眼中微有向往。

    “对了,妹妹,你想一直久居宫闱过日子吗不想出门玩吗”弘昼道。

    这是想问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吧

    翠儿的脸带了点向往,眼珠如翠,坚定的眸色,给她的神色添上少有的几份英气,道“我本是根系劲草,哪有置于温室中生存的道理我不是这种命格。”

    弘昼听了一怔,听了以为她是自卑,或是自怨自艾,正想劝几句,却听翠儿继续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学得一身本事,才能有自保的根本,人活着,自当要上进”

    上进吗

    人是很难脱离自身的境遇的,如弘昼若要上进,便要争。这是他极力避免的。

    而翠儿要是上进,便要高攀嫁人。

    这是他的理解。

    然而翠儿却继续道“我要学会骑马,学会射箭,学会用剑,还有一切,去看世界,去了解世界。别人怎么定义我,我不管,我虽是劲草,别人可以踩踏鄙视,可我,知道我要往前走,不仅要有自保之力,还要保护自己的家人。纵然他们说我只是一介女子,一辈子早被限定只能嫁人生子,可我不服凭什么,我要听从别人给我的定义”

    我要活的像奶一样坚韧。而不是以为找到了庇护,一辈子只是让奶,让大爹爹,再让五哥哥去庇护。

    她要将命运拿在自己的手里,有一天可以去保护奶

    规定是规定,规定了女子只能嫁人生子,但她可以打破规定。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不要活的像三婶一样,到最终陷到那种境遇里,慢慢被吞没,更不要活的像娘一样,无知愚蠢,也不要像胡氏一样,一辈子将心身全放在男人身上

    这不是她要的,她怕了这个

    弘昼倒是愣住了,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倒是有点复杂。

    原以为这个妹妹虽胆怯,看着出身卑小,所以皇阿玛多了怜爱,而他也是如此,想多疼爱几分的。

    原来竟是看走了眼

    弘昼突然笑了,道“妹妹果真有志向。”

    翠儿朝他一笑,也不多说,继续练字了。

    弘昼看着她,心里有点闷闷的,虽然看她练字刻苦,打扰她有点不仁道,可是,就是想说话啊,便道“妹妹,要不,我带你去骑马吧”

    “”翠儿捏着笔,有点哭笑不得。

    这位五哥哥,真的没有安静的时候啊。

    她本还纠结怎么与他说大爹爹要将他丢走的事呢,现在看他这一刻不得闲的性子,真是都说不出口了。

    “好无聊啊,连妹妹也不陪我玩,妹妹也这么上进,难道要我去衙门办差”弘昼往后一瘫,悠长的叹了一口气。

    “朕看你就是闲的”雍正走进来,没好气的道。

    弘昼便忙起了身,坐直了身体,又忙请安。

    雍正摆手免了,翠儿也起了身,雍正笑道“不讲那些虚礼,又没外人在”

    雍正将她写的字给拿了看,指点了几句,道“慢慢来,不必心急。”

    急这个字,说到翠儿心里去了。翠儿心里是急的,她急于想学成一切,回家去。

    “老五,你少扰你妹妹练字读书,”雍正骂道“你不教她便算了,还要扰她,拉着她陪你玩闹,你闲,你妹妹可不闲”

    说的他像个闲人似的,弘昼道“皇阿玛可真冤枉儿子了,我这不是怕妹妹心里闷吗天天写字看书,多无聊,妹妹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天天闷着,多无聊啊。皇阿玛也不说带妹妹出去逛逛,天天闷这别院有什么好玩的”

    “要带也不带你去,”雍正哼笑一声道。

    弘昼道“皇阿玛要带谁去”

    扶苏还差不多。

    翠儿道“五哥哥指点了我很多,我很喜欢五哥哥,对我很用心。”

    父子之间的事,她当然不会指手划脚,本来她听着雍正对五哥哥的骂,也不是真的斥骂,而是另一种亲近。所以她只是轻松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样的关系里,根本都用不着忐忑和劝解的。父子亲着呢。

    “还是妹妹慧眼识人,”弘昼笑道。

    “你是想说朕不识好歹”雍正气道“翠儿初来别院,动静需有时,练字的时候,你少扰。”

    “知道了”弘昼道。

    “歇歇吧,”雍正对翠儿笑道“带你去逛逛这别院,等安排好了,再带你出门去看看山水。”

    翠儿应了。

    弘昼忙跟上,道“也带着我,我也去。”

    雍正在前悠悠的,翠儿在身后,弘昼一个劲的搞笑,弄的想好好说说话都不行,雍正额上的青筋就一直在跳。

    不过也算是乐见其成的。

    别院处有一处荷花塘,弘昼带着翠儿到亭廊上去看锦鲤了。

    雍正站在亭子里看,对苏培盛道“虽是农家女,身上却有一股坚韧的气质。看着年幼,也脆弱,可心里却极有数,而且这样坚定的眼神,并不迷茫的神色,很难得了。只能说,小老太真的会带孩子。”

    “估计心里也是没有安全感的吧,想要多学点本事,早点回家,护一护家里人,”苏培盛道“如今尚且年幼,待长成了,也不知是怎样一种风骨呢。难得的是,乍然从农门到天家,见识富贵,可是却未动心动性,这般的品质,未来可期。”

    “你也别小看她,这孩子跟着小老太见识过那样的仙境之域,这里的富贵,于她来说,不过是俗世红尘。”雍正笑道。

    “这倒是。翠儿姑娘眼虽好奇,看向这里的未见过的东西,透着好奇,但却不自卑,宠辱不惊的。”苏培盛道“那仙境之中的一切,连奴才都心向往之。翠儿既知,也不贪恋。可见,本性极好,小老太教的也好。”

    “小老太的儿孙当中,除了老三有点无心以外,其它的,我瞧着都不错。”雍正道“她家老大李延亭,如今在外谋事,一旦有机缘,会上去的。”

    苏培盛点头认可。

    “找个骑射师傅,骑射武艺,也叫翠儿学上,这孩子的心性不是一般人”雍正道“初学就能将字写到形似,这样的韧劲,一般人能有吗看着柔弱,其实内心有着最火热的热爱。”

    也是,农家出身,不敢浪费一点时间。

    因为,那些贵族的悠然闲适,她从不曾有,自小未养成,现在了,也更不会再养成。

    只会目标更明确,更韧性,别有气质。

    “依奴才看,倒不必找,哪还有比五爷和扶苏公子更好的师父”苏培盛笑道“公子若来,必也要学很多后世之学的,公主聪慧,稍指点一二,她便肯下苦功夫去学。必有所成,怕也一般的师傅比不上。”

    雍正笑道“老五玩心太大,他可不及扶苏心性坚韧。”

    至于才学,老五当然不可能差的,皇家子弟,怎么可能会不学无术

    “依奴才看,倒是相称,一个稳重自持,能相互督促学习,一个虽看着顽劣,但实则心中有数,因玩闹,倒也能叫公主有轻松和活泼的时候。”苏培盛道。

    “你这奴才通透,看的比朕还通透,”雍正道。

    “奴才出身微贱,自能看的更明白些,”苏培盛道“公主心里憋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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