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比自己现在,最频繁的时候也就一百年吃一次饭,和上辈子的一日三餐水果奶茶炸鸡甜点的日子,发出真诚的感慨。

    卖药郎没有接她的话,取出药箱里的一只天平,立在指尖把握平衡。

    夏夜的海风清凉,裹挟着微微的咸腥气息。海上明月半截浸在浩瀚碧波之中,半截挥洒着粼粼的银辉。

    “你又会在人间停留多久呢”

    没有得到答案,咕王也不在意,换到下一个。

    卖药郎指尖的天平晃动,小巧的银铃发声,清脆悦耳。

    “鬼灯也好,那个谁也好,杀生丸也好,你也好,缘一也好,无论是寿命长久可与天齐的,还是蜉蝣飞蚊朝生暮死,这也好,那也好,全都来去匆匆。”

    月色皓白,水银似的在怪石嶙峋的岸边铺了一地。咕王伸出爪子,拾起一缕月光,用妖力将它编织成网。

    仔细看的话,绵密柔顺的丝线所网罗成的挂饰形状,与缘一发带上固定避水珠的针法结构如出一辙。

    她确实不擅长手工,幸好照猫画虎还是可以做到的。

    鸟爪子到底不如人手灵活,她变出一只手,再次做出“抓取”的动作。

    卖药郎胸前一轻,护身符咒所寄的镜子就到了咕王手里。

    “你太弱了。”

    不是指责,而是陈述事实。而现今世界,绝大多数存在,面对咕王的时候,都没有理由甚至没有资格反驳她这句话,

    他本来可以更强,可他偏不。他所坚持的还原形真理的无尽旅程,前景如何,咕王直言不讳

    “在你的规则之下,你可以无坚不摧。在你的规则之外,你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卖药的。你的坚持,我以前从不理解到敬重,到现在,却感到恼怒。”

    也不知道她怎么操作的,月光丝线网罗着另一面小小的镜子,在接触到卖药郎的护身镜的一瞬间,就融入其中,消泯无痕。

    挥挥手,原物奉还,卖药郎攥着经过咕王的手,总会带着她暖煦的体温的镜子,仰起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等待她没说完的话。

    “你们都有自己的目标,和你们要走的路,一路走下去,不撞南墙不回头,甚至可能撞了也不回头。”揶揄一句以前卖药郎由于轻信恶人的谎言而负伤的经历,咕王继续说道,“可我没有。”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没有。”

    “找不回来的执念不要也罢,走掉的人就走掉好了。原来我不觉得长眠于我的家里有什么不好”

    这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卖药郎掐着她即将再次跑题的时间,追问道

    “现在呢”

    “现在也这么觉得”

    咕王答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那你刚才感叹的那些话是要干什么啊

    卖药郎收好天平,来到咕王面前,踮起脚尖摸了摸这只肯定是故意变到比他高一头半的高度的大鸟的鸟头。

    早就知道,每当她画风突变,忽然哲♂学的时候,要么是做错了事请求支援,要么就是即将做错点事,提前请求支援。

    “所以呢”

    “所以明天缘一醒了以后帮我照顾他几天,我终于想起来我要去找什么东西了”

    果然

    应承下咕王百年不遇的、甚至使用了套路的请求,卖药郎喜提鸟头蹭脸待遇。

    摩擦起电的效应,即使在这个神仙妖怪满世界乱跑的地方也会起效。卖药郎好笑地捋顺了因静电而飞毛炸刺的头发,没有问她此行归期。

    更没有问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反正她多半,自己也还没想好。

    托咕王的催眠曲的福,缘一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早上醒来还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等到他清醒过来,烤好七鳃鳗,三人一起分而食之后,咕王忽然提出辞行。

    虽然咕王的神色轻松,一副“三天之内老子绝对能回来”的架势。

    可是缘一不得不想起,数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是谁扇动翅膀一路从越后飞到了南极。

    咕王真的困惑哈哈哈哈哈是谁啊这么没有方向感而且一口气飞跃大半个地球,毅力未免过于惊人了吧

    没错,这种归类为“无关紧要的事”,从来不会在她的脑海中过多停留。

    连万能的卖药郎都有点怀疑,等她找到她想找的东西,她还能记得要飞回哪里、拿给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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