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那几个字。
    她捏着这几张纸,移步走到沈荣余面前。
    “你想告诉我,她是因为重度产前抑郁,受不了才自杀的吗”姜春紧绷着下颌,紧了紧喉咙,“几张纸,就想推脱你的责任”
    裴染终于抬眸看姜春,“我以前一直没发现,现在倒是觉得你和朱萸有几分相像。”
    “她死的那天下午,我们确实见过面。”她从床边站起身来,轻轻叹口气,“但是你错了,那通电话,是她打给我的。”
    “地点也是她提的,在咖啡厅,她的情绪很激动,肚子很大,我猜她离产期很近了。我们没有聊什么内容,全程都是她在说。”
    “我即便再嫉妒她,也不至于对一个孕妇下手。”
    裴染的话音刚落,连床上的沈荣余也侧头看他,目光惊诧。
    女人的目光实在太清明,浅色的瞳孔泛着褐色的琉璃光,几乎闪了姜春的眼。
    姜春顿了一下,“她离预产期还有一周。”
    一开口,整个人连带着声音都开始颤抖。
    胸腔里的情绪不断翻滚,姜春深吸好几口气,试图冷静下来“孩子最后也没能活成,连带着小姨一起陪进黄泉。”
    她咬着牙,“那是你的孩子,明明就知道她的病,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看着她”
    沈荣余摇了摇头,眉宇紧锁,阖上眸子,好几秒才睁开。
    “我这一辈子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阿萸,另一个是我的妻子。”
    “你说得没错,阿萸的死我确实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但她的第二胎,不是我的。”
    “不可能”姜春慌忙摇头,“外婆说,小姨只交往过你这一个男朋友。”
    “当年大学毕业,我们分了手,我娶了我的妻子,本以为她早已另嫁他人,后来的同学聚会上,才知道这么多年她仍是一人。”
    想起往事,沈荣余脸上挂着几分苦笑,“那天大家都喝多了,她也有些醉。我本想送她回家,但她看着我手上的婚戒,很快拒绝了。”
    好半晌,他的眉宇仍是紧皱成团,多少夜梦回时分,他恨不得回到那刻,阻止自己荒唐的举动。
    “等我再找到她时,是被人发现在一条巷子里,满身狼狈。”后面的话沈荣余没说出口,在场的几人却明了。
    “这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
    这么荒唐的事情,姜春死死盯着他,满眼不信。
    尘封十余年的秘密,揭开的这一刻,如冰冷的刀口,显出刺目的红色。
    “她很理智,强忍着没跟任何人说,只是给我打了电话。从那天开始,她的精神就出现了问题。”
    “或许是舍不得我们当年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没去打胎,求着我让她生下来”
    说到这个地步,沈荣余侧头看向裴染,眸底的墨色翻涌。
    当年出了那样的事,他无颜面对这个全身心爱着他的妻子。
    向裴染多次提过离婚,她硬是咬牙拖到现在,他并不清楚她是否查过当年的事,但这些年来,仍是陪在他身边,以最大的信任和温柔包容他。
    裴染握上他抬起来的手,笑了一下,平静地看着她。
    “她当初的情况应该很不稳定,精神障碍伴有严重的思维和行为改变,也许她把那个孩子当作了爱情的结晶吧,才会仇视我至此。”
    听完这番话,姜春脸色煞白,她不敢在脑海里思索半分曾经不契合的线索,只是突然想到什么,扔下紧皱的几张纸,发疯似的往外跑。
    沈景明心一沉,来不及抓住她的背影,抬脚追上去。
    雨很大,当姜春闯进祝冬青的公寓时,他正沐浴结束,见到她本来露了个笑,可视线触及她身后的人,笑容很快隐下去。
    面容不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而转向姜春时,语气温和几分,还带着笑意“你怎么来了”
    沈景明一双墨色瞳孔睨着他,没开口,就这么平静地站着。
    姜春此时闻不到空气中浓重的味,窜到客厅,一把推开祝冬青便往里跑。
    书房的门没关,还开着灯,一份文件摊在桌面上,主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
    祝冬青似乎猜到她的想法,下意识抬手去拿,可是比她慢了半拍。仅一瞬,那几张纸便被人夺在手里。
    白纸黑字,与沈荣余给她的一般无二,甚至更详细。
    两份相同的档案。
    事实摆在眼前,赤裸裸的。
    抬眸对上他慌乱的目光,姜春眯着眼,一字一顿开口“你在利用我。”
    “我没有,你误会了。”祝冬青缓缓摇头,“姜春,我今天下午说的很清楚,我在帮你。”
    姜春看着眼前这些白花花的文件,只觉得她像个任人摆布的傻子,一切都被人蒙在鼓里。
    “误会”她浑身发凉,面带嗤笑,冷声道,“你骗了我。”
    撕了手里的东西,悉数砸在祝冬青脸上,夺门而出。
    祝冬青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想要拦住,嘴唇微张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衣角一点点消失。
    嘴里仍在咀嚼着她的话,祝冬青想,如果她身旁那个碍眼的男生变得风光不再,她身边就只有他了。
    他们生来就是同一种人,本应该依偎在一起,不是吗
    他没有错。
    夜渐深,暴雨愈发放肆,在天地间呼啸嘶吼,疯狂的扫荡着每一寸生灵。
    已至凌晨,裴家别墅仍灯火通明。
    风声夹着豆大的雨,砸在前厅的露天石板路上,打得鹅卵石发出闷哼。一个身影跪在石板上,脊背挺直,脑袋微垂,浑身上下已经湿透。
    无情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碎发黏作一团,女生的睫毛浓密纤长,被雨水迷住眼。
    三楼的落地窗前,裴染收回视线,重新将窗帘合上。
    她帮男人揉着太阳穴,低声说“还在跪着。”
    “性子太倔。”
    传来一阵浓重的叹息声。
    “藏了半辈子的事情,没想到还有一天能被人翻出来。”
    沈荣余阖着眼,接着说,“我又何尝没有错本以为帮她瞒着是件好事,到头也酿成大祸。”
    “别想了。”裴染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景明在下面陪着,你睡吧。”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一把黑伞护在她头顶,伞帘外如银链落地。
    沈景明站在她身侧,沉着眸子看着她,眼底裹着疼惜。
    “好好,没有人怪你。别跪了。”
    姜春的睫毛扇动一下,身子一动不动。
    “你说过的,错了就是错了。”
    “是错,我便道歉。”
    她的态度太坚决,黑色的眸子里全是倔强。
    握住伞柄的指尖顿了顿,沈景明紧抿着唇,站在她身侧,撑着一把黑伞为她开辟一方净土。
    姜春攥紧着拳头,眼睑低垂,没人能看清她的神色。
    时间伴着雨声,一分一秒过去,地上的小水坑早被淹没,黑沉沉的天仿佛要崩塌下来。
    她的膝上磕着几块小巧的鹅卵石,白嫩的肌肤通红一片,单薄的衣服早就皱巴巴的不成形。
    不知过去了多久,地上的人身子似乎摇摇欲坠,沈景明心一沉,连忙蹲下来,才看清她早已粉红的脸颊,冰凉的指腹上去,滚烫一片。
    他搂过她的腰,不管不顾地抱起人,便往楼上跑。
    怀里的人还有意识,轻哼一声,硬撑着身体,伸手抗拒的推他一下。姜春仍是敌不过他的力气,只感觉身子飘在虚空,软绵绵的,如一叶扁舟不着归处。
    额间愈发滚烫,红扑扑的脸颊实在骇人,眼前朦胧一片,挣扎一下,她很快便迷迷糊糊的没了意识。
    医生赶忙拎着药箱跟进屋,退烧,输液。
    佣人忙进忙出,轻手轻脚地折腾一夜,天蒙蒙亮时,她的烧才彻底退下去。
    手背再探上她饱满的额间,总算恢复如常的温度,床边的人总算松了口气,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顺着她的眉眼往下滑,温凉的指腹捏了捏她的脸颊。
    沈景明眼底的疼惜与温柔汇作一团,低头亲了亲她,才揽着她的腰沉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贝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6
    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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