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鼻尖莫名酸涩,废了好大劲才没显露出来半点。
    车厢内很安静,车窗似乎被打开三分之一,有凉风灌进车内,新鲜的空气习进她的鼻息间。
    “最近过得怎么样”姜春听见女人出声。
    头顶接着传来沈景明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女人似乎应了一声,“你外公前几天说想你了,你挑个时间回去看看他。”
    “好,过几天我会去的。”
    “你外公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大不如前了,总喜欢把过去的事情又拉出来重新说道一番。”裴染的话染着为人子女的惆怅,满腹愁肠,到了深夜只能向儿子倾诉,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悲哀。
    姜春稳了稳心神,身侧攥紧的拳渐渐松开来。
    “我公司很多事情要忙,你外公那边多过去陪陪他。”
    “知道了。”
    姜春隐约听见沈景明低声回了句,清润的嗓音萦绕在脑海盘旋,意识慢慢朦胧起来。
    司机将车开进小区,沈景明抱着她回到公寓,将人小心安置在卧室,他给姜春掖好被子,才抬着步子往屋外走。
    裴染看着他笨手笨脚的照顾人,眉梢一挑,靠在吧台上没出声。
    她今晚正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听见他出事二话不说就往警局赶,这会儿神经才算放松片刻。
    等了好一会儿,他儿子才恋恋不舍从房间里走出来。裴染朝他招手,帮他倒上一杯酒。
    色泽柔和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诱人,沈景明坐在裴染对面,端起酒杯,小酌一口。
    酒是裴染喜欢的,果酒不易醉,她年轻时就好这一口。
    裴染撑着头,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卸掉的妆,深邃的眼眸凝着他,“你跟人家小姑娘认识多久了”
    微微一怔,沈景明端着杯壁的指尖顿了顿,“一个星期吧。”
    “才一周啊。”裴染抿着酒,浅笑,“一周你就已经这么喜欢人家了。”
    沈景明心底一动,原来他们才认识一周吗,她的言笑晏晏、她的古灵精怪、以及她的无理取闹一瞬间在脑海里全涌上来,他怎么会产生一种他们之间已经相处很久的错觉。
    他微微出神,喉间不自然的紧了紧。
    裴染自顾自的说着,“小姑娘长得倒是真好看,配得上我儿子。”
    “你别乱说。我没有谈恋爱。”沈景明皱着眉头。
    “妈妈又没有阻止你的意思,怎么还不让说了。”裴染似乎有些醉了,大脑有些飘飘然。
    谈恋爱的事情以前裴染也明里暗里跟他提过几次,无非就是问他有没有相处得来的小姑娘,他也没想到今晚发生这样的事,还能正好被裴染对上。
    “不过儿子,我可警告你,没成年之间不允许弄出人命来,听见没有。”她换了只手撑着下颌,手里的酒浆在杯子里晃来晃去。
    瞬间沈景明就反应过来,他有些啼笑皆非,“妈你整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妈妈是觉得,能在最年轻的时候遇上自己很喜欢的人,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许错过了,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人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手里攥着大把年华,越到后面才发现,其实拥有的不过寥寥无几,大都像泡沫幻影,轻轻一触,便消失在你面前。
    额前垂落几缕未挽的长发,裴染的目光朦胧起来,打在沈景明身上,似乎在透过他看些什么。
    这番话沈景明没应,他知道不是对他说的。
    两人品着酒,都没再出声,身后是昏暗的灯光,母子两人的气氛倒有些温情。
    “咱们上次坐在这儿喝酒是什么时候了”
    “去年年底。”她喝醉了还非要拉着他接着喝,怎么都劝不住。
    没什么情绪的回答惹笑了她,跟他碰个杯,“你说像你这么闷,我儿媳妇跟人跑了怎么办。”
    “她不敢。”
    “说得倒是好听,要是我儿媳妇跑了,你拿什么赔我。”语调已经断断续续听不太清后半段。
    她要是敢跟人跑,就先打断她的腿。
    沈景明把她手里的杯子夺走,找了个干净的,给她盛了杯温水。
    趴在木质桌面上,裴染小口喝着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
    “景明,你爸爸前几天从京市回来了。”
    低低叹一口气,沈景明忽然觉得她似乎没有醉。
    “他这几天可能会找你。”
    “他还记得他有个儿子”
    沈景明忽然冷笑一声,“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吧。”
    裴染的唇线很美,此时微微勾着,不太满意他的态度,“你对你爸态度好点,学会服点软。”
    “他但凡有一次能像你一样问问他儿子活得怎么样,我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从他记事起父母就分居了,虽然裴染不说,这么多年他也大概猜到,两人一直没离婚,在一个男生最需要爸爸教他需要勇敢坚强的时候,陪在身边的只有妈妈。从小他就很清楚,在那个男人眼里,永远有比他和妈妈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你爸爸他很忙。”
    这句话裴染说的次数太多,多到他已经漠然。
    裴染是凌晨两点走的,一杯醒酒茶下去,整个人又恢复成温婉优雅的知性女强人。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拎着包跟他挥手告别,神色有点无奈。
    “公司临时有事。”
    沈景明送走她,洗漱出来,将一片狼藉的吧台收拾干净。
    杯子浸泡在水槽,杯壁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隐约听到其他的声音,沈景明手一顿,转身进了卧室。
    床边的护眼灯一直亮着,床上的人额间直冒冷汗,眉头皱得很紧,苍白的唇瓣干裂的起皮,一张一合听不清说些什么。
    知道她这是做噩梦了,沈景明坐在床头,修长的指腹轻轻拍着她的脸,想要把她叫醒。
    昏昏沉沉之中,眼前似乎还停留在那个额间骇人的大窟窿上,触目惊心。
    姜春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沈景明漆黑的眸子,瞳孔微微放大,能在里面看见她的倒影。
    姜春呆呆的看了会儿沈景明光线下柔和的侧脸。
    鼻尖一酸,几乎毫不犹豫的,姜春从被窝里伸出手来,一把抱住沈景明,将脸埋进他的腰间,眼底是来不及消散的恐惧。
    “我做噩梦了。”
    梦里的那一弹打歪了,倒在地上的人是他,双目瞪大,再没有开口。
    沈景明以为她是今晚被吓着了,脊背僵直,手掌顿了顿,轻轻在她背后安抚着。
    “梦都是相反的。”
    猛吸几口气,心虚稍微平复下来,面前这人穿着宽松的睡衣,贴近的时候鼻息间充斥好闻的香气。姜春悄悄松开拽住他衣服的手,吸吸鼻子。
    声音有点软,“我又饿了。”
    沈景明脸微微僵住,“家里只有面包。”
    指尖戳着他的手背,她伸手握住,小脸垮下来,试探性的开口,“能不能给我吃点有温度的东西啊”
    “面包很没营养的。”软下来的声音带着几分矫情。
    男生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把她的酒红色外套递过去。
    “泡面更没营养。你不是同样吃得很欢。”
    嘴上嫌弃着,沈景明站直身子轻叹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严密的灰色窗帘外,放眼望去是一片漆黑的沉寂,偶而远处有鸟类振翅飞过,传来沙沙声,屋内灯光明亮,冷淡系的墙纸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穿上他帮她找的粉色拖鞋,姜春摸到浴室想要洗个澡,冷汗浸透的碎花裙贴着脊背,浑身上下黏腻腻的实在不舒服。
    她走了一圈,后知后觉发现刚刚她睡的是沈景明的卧室。床,似乎也是他的床。
    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清冽的气味,莫名熏红了姜春的脸。
    踩着拖鞋顺着灯光走出去,她转头便看见男生直挺的脊背,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身高已叫人不可望及,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流畅的侧脸,美人如玉。
    “沈同学,我想洗个澡。”姜春扒着门框看着他。
    “浴室里有浴巾,你”话说到一半,男生意识到什么,指尖忽然顿了一下。
    他转身进了房间,姜春靠在门框上等着他,不一会儿这人手里拿了一条白粉色的睡裙出来。
    丝绸的材质摸在手里滑溜溜的,娃娃领长袖,很少女心的粉嫩色调,裙摆做了垂感设计,似乎下一秒就能变成邻家的可爱妹妹。
    姜春莫名有点不高兴,唇瓣一张一合,话里透着几分酸意。
    “这么好看的裙子我穿会不会不太好”
    “它的主人舍得借给我吗”
    “我可是很讨厌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听出她的小情绪,沈景明一本正经地忍住笑,“买给我妈的,她没穿过。”
    姜春满意了,扬着下巴轻轻“哼”一声,抱着裙子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干净,物品都被整齐的归类放好,洗漱台上摆放着好几瓶写满英文的洗护用品,专有名词太多,她只能隐约猜到是什么用途。
    她好奇宝宝似的拿起一瓶沐浴乳,略微挤一点在手心,乳白色的黏稠液体,轻轻低头凑近,能闻到一阵淡淡的冷香,她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只是沈景明身上一直带着这种味道。
    每次闻到她的心都砰砰直跳,怪诱人的。
    暗暗记下来这个牌子,她决定回家之后要买一大堆。
    沐浴完,姜春踩着拖鞋从浴室出来,头发半干,脸颊上沾着水汽,粉白色的裙子在袖口裙摆做了花边点缀,套在她身上显得尤为清纯可人。
    鼻子皱起来,姜春顺着味道往厨房的方向迈走过去,凑到沈景明身边。
    “面条的调料是先放在碗里的。”姜春看着白瓷碗里白花花的一滩清水,艰难的忍住笑,“是用水化开,不是放在水里溶解。”
    搅拌面条的手指一顿,沈景明扭头不看她,“从本质上看,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对对对。”姜春点头附和学神的话,学着他的模样绷着脸开口,“但是从习惯上看,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她眉毛一挑,“看来沈同学你不擅厨艺嘛。”
    “原来也有学神干不了的事情啊。”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的耳尖慢慢红起来,“不过你要是什么都会,我得什么时候才能追的上你。”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泡,男生笨拙的用筷子把面条一段一段夹进碗里,端到餐桌上。
    姜春吃之前看了一眼他,面条入口,下颌一顿。
    她扬起一个笑脸,“果然好吃。”
    青黄色的青菜漂浮在汤汁面上,遮盖住下面根根分明的面条,纤细的缠绕在一起,混合着清汤寡水。看着实没太大食欲。
    沈景明的眉心皱了皱,“我尝尝。”
    姜春眼眸闪动一下,护食般不让他触碰。
    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虽然我也很想和你吃同一碗面条,但是”
    磕磕巴巴的话还没说话,沈景明眉眼一压,拿了一双筷子,夹起一段面条送入口中。
    入喉间,寡淡无味的味觉在味蕾蔓延开来,喉结上下滑动,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碗里的面半生不熟,嚼得叫人难受。
    这人似乎有些气闷,端过桌上的碗,语气闷闷地开口,“我再煮一会儿。”
    姜春拦住他,笑意窝在眼底。“也没有那么难吃。我觉得第一次煮成这样已经很棒了。”
    扯了扯他的衣角,姜春柔声安慰,“我第一次煮面条还赔了个锅呢。”
    四目相对,沈景明抿紧唇,看着她一口一口把碗里的面条吃完,半点不剩。
    两人的气氛很静谧。姜春揉着胀鼓鼓的小肚子,随意跟他搭话,“沈同学,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我还没想好。”
    姜春有点严肃,“那你得抓紧时间考虑好。”
    “嗯”眼底划过一丝疑问。
    “如果你考虑清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虽然追你是累了点,但是我不怕啊,谁让我喜欢你呢。”
    明明是虚无缥缈的事,姜春倒是说得言之凿凿。
    她目光划过沈景明黝黑的眸子,眉眼染上几分光彩琉璃,语调带着几分抱怨,“你这么好看,大学肯定有很多女生追着你跑,我怎么能放心。”
    “我肯定要追着你跑的。”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尾音。
    他一愣,倒是忘了,这人平时虽然不太着调,成绩却也是一等一,难怪能说出这般嚣张的话来。
    “你呢”他反问。
    嘴里三句话不离喜欢他,沈景明已经习惯了。
    “我以后想读花艺设计,这样你每天依旧能收到姜好好的花。”她撑着下巴,忽地想到姜影温柔的脸,似乎周身缠绕着朵朵花香,莫名叫人舒心。
    自动忽略前半句话,沈景明下意识望向客厅的茶几,几天的时间玫瑰逐渐枯萎,花瓣轻微收缩,蔫巴巴的。
    姜春歪着脖子看他,“我觉得你适合学法律。”
    感受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她煞有其事的嘟囔,“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脸上写着几个大字,大公无私”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或许不知道,在学生会里,从来没有人敢查手机到她头上,更妄论真被扣上整一周。
    只有他,似乎只是把她当成与众人无异对待,毫不偏颇。
    姜春没注意到身侧的人微微出神,好一阵才回答她。
    “你觉得法学专业很好吗”
    “我觉得很棒。”姜春很真诚,“人活着,本就该遵从自己的内心,世俗的目光复杂,总在顾及得多累啊。”
    “喜欢就去做。失败了会灰心,但是成功了就超级帅的。”
    这番话,姜春凝着桌面,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沈景明微垂着脑袋,眸光虚无缥缈,他顿了顿,“好。”
    深夜的时钟滴答作响,聊完这些无厘头的话题,已经凌晨三点多。姜春打了个哈欠,眉眼间带着倦意,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在床上翻滚很多下,脖颈处细细的刀痕泛着刺痛,意识缓缓回笼,姜春无精打采的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往外走。
    看见他,惺忪的睡眼泛着淡淡的泪花,忍不住打一个哈欠。沈景明见她醒了,把全新的洗漱用品拿给她,转身进了书房。
    手里的包装盒都是粉色的,小票忘记拿走,姜春掏出来看一眼,白纸上炭印的时间是今天早晨,看样子是特地买的。拆掉粉嫩嫩的包装,她很满意的开始洗漱。
    牙刷到一半,忽然听见门铃响起。姜春心里不由吸口气,饶是被谁看到一个姑娘家大早上出现在男生家里,总会尴尬的。
    门铃一直在响,没人开门。
    姜春含着满嘴的泡泡,迅速漱干净口腔,胡乱抹着嘴角残留的水渍,抬脚往门口走。
    金属的门把手握在掌心透着凉,姜春手腕使劲,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她探头出去,正好对上一双眼,顿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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