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童生老泪纵横说道“老叟五十有余,应考三十多次了,这次好容易考到第二场,却自己误了时辰没有写完啊。这可如何是好”
白明简没有说话,他回望着考棚大院的正门龙门,左右挂着对联。“寒窗苦读,三年灯火,厚望槐香故里,考院试才,五更凉风,只期光耀门眉。”童试仅是科举考试漫长征途中迈出的第一步,却有成千上万的人难以迈出这艰难的第一步。
到了晚上,县衙灯火通明。
县试是一县的重要政事,虽然县试每一场通关的人数都在减少,但是仍在千数之上,日夜判卷对于县衙官员和提学司的学官们都是折磨。八股文又叫做排偶文体,这种文体有明文限制,要求作者用古代圣贤的思想和口吻,不得越雷池一步,在形式上必须按照一定格式和字数填写,毫无自由发挥的余地。但它也有好处,它的规矩是定死的,只要其中一股出了毛病,便可废黜考卷,节约了大量的时间。
县令曹克正坐在议事堂闭目养神,看到呈上来的试卷时已经是四更天了。
“又是这个考生”他让仆人沏了碗浓茶,准备挑灯夜战,刚看到第一张试卷上的字迹,就停住了朱砂笔。虽说考生们都用的是考试通用的台阁体,但每个人写出来各有细微不同。县令曹克正略略惊讶了下,这位考生是第一场正场考试的头名,没想到第二场考试,他的试卷还是第一个被呈上来的。
他作为县城的最高行政长官,学政教育自然也是他的政务范围。潭州城学风甚盛,他常去县学讲学,也指导过几个出挑的学生,似是没有见过有谁能写出这手漂亮的台阁体。
他翻了近三十张试卷,再反过来看头名的,仍然认定这个考生是最好的。“纯雅通畅,斟酌得宜,着实少见这种务实得到文笔。”
幕僚周青见到东翁的眼角带笑,也在旁凑趣。“东翁,第二场团案上还是首中此子”
曹克正咽了口茶。“中他,若他第三,第四场仍在十名之内,我当亲自修书推荐他进岳麓书院,精进学业。”
周青应是。“此子笔力虽好,文风有欠老辣,应是年纪不足的缘故。东翁既认可他是人才,何不多给些磨砺经历以成大器”周青身为他的幕僚,佐理政府事务,一心为自己的东家着想。他想要这考生在应试路上多些波折,由东家施恩于他,日后东家在官场上也多了一份助力。
曹克正大笑道“区区县试,有什么可磨砺的,此子自有青云之才,展翅何须再等时日。他若好,那便是真的好。此子年少更妙,谁不知出名要趁早呢。”他将浓茶饮尽,趁着精神见长,重新对着试卷定夺了一番,划下第一名至二十名,第二十一名至六十名,第六十一名至一百名的人员范围。
这夜过去,县试通过人数缩少至一百人,他们将参加第三场的再覆,根据县令划分的三个排名范围,他们的书题、赋题将会发生变化。
第二日,考生们围着考棚前,人挤人围着看团案,有人欢喜有人忧愁,第二场的千余人只取一百人,十比一的比例,太过惨烈了。
“我中了”
“我没中”
“我是第九十二名侥幸侥幸”
“快看看谁是第一百名谁坐了红椅子”众人都往团案那儿挤。
每场考试出成绩叫做发案,出来的榜单叫做团案,榜单是圆式的,五十名以内为第一圈,之后的五十名为第二圈,是最外圈。第一名位于最中间的起始位置,只写坐号,不写姓名。而在团案上最后一人的座号下打一红勾,被人戏笑为“坐红椅子”。
当然,谁乐意被人笑话是最后一名呢,这个坐红椅子的人庆幸自己仍在榜单之内,早早就回客栈温书去了。
团案上,第一名仍然是这个“天字号捌”,他两场皆是第一,潭州县学里排头的几位学生摇头否认,这个考生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他们站在那里不肯离去,比所有人都好奇。
众人在团案前左顾右盼,叫喊起来。“天字号捌是哪位仁兄高才”
然而,第一名和最后一名一样沉默,就算众人再怎么叫喊,也没有站出来。
众人的好奇心提到了前所未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