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用山风吹干。他熟练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做了,他安之泰然,还随意考教了白明简几句书文。

    阿措心想这原来是个书呆子嘛。

    白明简虽不知他的身份,但他的问题倒是都能对答如流,这使得儒生心中喜欢。“你的学问还算扎实,这个月是正课生,还是副课生”

    在古代书院一般除了招取测试成绩优异的“正课生”,还会录取稍次一些的“副课生”。天下第一的岳麓书院自然招收的都是顶尖学子,但是在求学的几年里,书院会有升降级月考,“正课生”和“副课生”来回转换,很难在外观上分辨出来。

    阿措心说这和睁眼瞎有什么区别,白明简还穿着从洛阳城带出来的厚棉衣,和岳麓书院的玉色襕衫都不是一个色,这都能认错。

    “肖伯翎你给我过来”

    这位眼神不好的儒生正是岳麓书院的书办肖伯翎,监院张朋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肖伯翎连连向他作揖。“监院大人,你就饶了我吧,这一路上我的膝盖都摔青了,还有这一身的泥。我待会还得进院上课呢。别扯衣服,有学生呢。”

    他不敢进书院是在躲张朋。

    张朋的眼神是好的,见白家主仆衣着贫寒,风尘仆仆,只当他们是寒门学子来此处游学,并不放在心上。张朋拉着肖伯翎的衣服,走远了几步。“好不容易逮着你,你不是说韩山长喜欢玉蝉吗这可好,被拒收的学生都找我的麻烦了。”

    张朋一路追,肖伯翎连滚带爬从赫曦台下来,心中也是委屈。当时他跟张朋随口提了一句韩山长说的话。此次参加甄别招录的学生个个佩戴玉蝉,韩山长大发肝火,本要招收二十人,现在连十五个人都不到。如今昭告天下,岳麓书院已经停止招生了。

    白玉京杨琳等人虽有高官推荐,不被韩冰所喜,但硬凭着才学出众在招录考试中名列前茅才留了下来,勉强保住了名额。

    可那些才学差了一等的,又走了张朋门路的人,就没有那个运气了。

    “监院大人,有辱斯文啊。”张朋捉着肖伯翎的衣襟就是不肯放手,肖伯翎甚是无奈地说。“招录那日过后,韩山长也将我训斥了一顿。书院经费之事你我再商量。此时我实在不能凭白给你变出来名额了。”

    张朋的嘴角铁青。“韩山长就在山里边,你寻去再劝解劝解。”其实他也不敢回书院,院舍里那些达官贵人还留着不去,要自己给个说法呢。

    白家主仆在亭子里,外边他们吵嚷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听明白了几句。

    “原来他们是岳麓山院的职事生员。”白明简了然,岳麓书院教课授业的先生都身着深衣,与学生的衣饰加以区别。

    然而他们话语里传递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韩山长一言九鼎,顶着皇亲国戚的压力,都是不会再收人的。

    白明简心中黯然。“这个地方虽好,却着实与它没有缘分。”他利落地站起来,将行囊背上。“阿措,咱们再去别处吧。”

    他经历了许多不如意,只要与阿措一同呆着,那就拿得起也放得下。

    “放着天下第一的书院不去,往哪儿去。”

    白明简望着她。

    “招录考试,参加不上正好。我们进岳麓书院当然是要走后门的。”她方才绷着脸逗着自家的少爷,这会才正色起来。

    她把进入岳麓书院说的十分轻巧。

    白明简并没有忘记黄芳的那封推荐信,可韩冰名声在外,治学严谨无私,外界流传着许多他傲视权贵、六亲不认的故事。他并不认为单凭一封推荐信,就能使岳麓书院破例收了自己。

    “推荐信大抵只能做敲门砖,天下第一学府要是那么容易进,就太小瞧了它。”黄芳在病重垂危之际,写的信笺只有寥寥几句,落了个“抱尘子”的名款。

    “少爷你这才是想多了,这位韩冰韩山长十有八九就是韩平山,他能跟黄老爷子交好,我敢笃定,他就不会是个正经人。”

    阿措听到张朋和肖伯翎的争论就立即明白过来。他们所说的玉蝉,也许就是黄芳的那块玉蝉,这位韩山长极有可能就是推荐信上的抬头“空观主人韩平山”。

    什么喜欢玉蝉,他说不定一直就是在等黄老爷子的传人呢。

    她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家的少爷。

    岳麓山云雾缭绕,阿措眺望着高居山巅的云麓宫。清风峡居然是个儒佛道同在的居所,她的指尖上缠绕着峡口的凉风。

    “所以你以为,为什么黄老爷子会推荐你来岳麓书院呢。”

    白明简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山顶。“你是说老师来过这儿吗”

    她怔了一下。

    她本来要说黄老爷子定是不怀好意。白明简一说这句话,硬是把她说惆怅了。

    或许在黄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曾携着爱妻稚子来到岳麓山,看尽了柳塘烟晓、桃坞烘霞、桐荫别径等山中八景,又或是与高山雅士欢聚一处高谈阔论,针砭时事,一醉方休。

    总之不会是,他们最后见到他家破人亡,落魄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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