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眼神看过来,这就轮到阿措低头了。

    他说道“你非带着个官家小姐做什么”

    “她欠了咱们的东西啊。那确实也是我没抓住。”白明简的眼神不善,阿措的声音渐小了。这是她恼羞成怒的根源,在白明简面前一向高大上的形象,全毁在这件事情上了。

    “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她问元贞贞。

    元贞贞哭丧着脸,嘴上一直在求饶。“该还,该还,我今儿是偷跑出来的,家里人并不知情,你们找我爹娘,我就活不成了。”她四处瞟着,似是在找什么人。

    阿措的怀里揣着八十两银子,正是在当铺典当了玉鼎碎片中残存的双耳吊环所得,这价钱还是当铺压价的一半。若是整个鼎卖出去,白家主仆后半生衣食无忧都有可能。

    她眼睁睁就看着它被人摔碎了。

    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就是白明简明确说这东西实是个烫手货,真卖出去了反而是祸事的根源,也都没法解除她此时的糟心。

    “元少爷,你得给我们兄弟立个字据,长长久久把欠下的银两还了,不然不管是获鹿城,还是白玉京,我也非找见你家大人论理不可。”

    白明简哂笑了一声。

    阿措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有必要戳穿吗。

    他们的来历不明,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官家要债,更莫要说白玉京山高水长,只能过过嘴瘾聊以慰藉。

    在获鹿城府衙中,府尹罗鸣长又翻看了一遍来自白玉京中孟大学士孟盛高的八百里加急信函。信上第一桩事说的是邹德善将被解押进京,近期就要路过获鹿城,要他万全照顾,莫要谢家人从中作梗捣乱。这桩兵乱民变的消息才到京都,朝廷上下议论纷纷,还没有定论。孟盛高要在京上保同乡,就要确保邹德善可以平安返京。

    孟大学士对罗鸣长有提携之恩,他自然尽心尽力。但为难的是第二桩事,孟大学士说钦天监旧人黄芳虽然身死,在柔玄镇却有传人,要他掘地三尺将人找出来送到京中。

    罗鸣长将知事通判元缮叫了进来。“元通判是京城人,可听那几日出城的钦天监有说过棺材里装的什么人”

    元缮见府尹再提此事,双手行礼道。“朱致与下官虽说是同年同乡,奈何下官外放获鹿城已久,再无来往,许多话在人前人后说起也无甚区别。”他凝了凝神。“倒是底下有个小监官与我沾亲带故,喝了些水酒和我说那棺材中盛的确是黄芳。”

    黄芳的名字他们很清楚,当年他执掌钦天监,和国师李思茂谈经论法,舌绽莲花,使得李思茂含羞而去,京都盛行的迷信惑人之风肃清了不少,如今三十年过去,邪风又起,愈演愈烈直至无人可控,儒林众人免不得惦念他的好处。同时黄芳本人也是当世大儒,著书立传并不多,可由他批注的算经十书扬名海外,读懂七成者,便已是远近知名的学者才士了。

    “监官说朱致在柔玄镇盘桓了许久,却并没有找见,黄芳没有传人。”

    罗鸣长敲着桌子,孟盛高既说在信中说有,那必然是有。

    “元通判,罗某有一私事相求”

    元缮谨身领命。

    “罗某以府尹的身份前往雍州地界,确实不便,吩咐别人去又不甚放心。麻烦元通判去一次柔玄镇,在他所住的地方附近找一找,黄芳的传人应是个俊秀的少年郎。”

    元缮一愣。

    罗鸣长笑了一声。“我和这位异人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三十年前罗某拿着算经十书求他解答,他见我好学甚是喜欢,又考教了罗某几题,罗某却没答上来。”他犹自记得黄芳腰间悬着一枚玉蝉,黄芳攥在手里,想要给他又不能给他。

    “总之错失了师徒的缘分。但说起来,他差点看中我,确是因为我长得不错。”罗鸣长陷入了回忆。

    元缮的脸差点没有崩住。罗府尹比常人胖了两圈都不止,他生的虽然白净不假,但脸上的肉都垂在脖子上了。

    “表哥表哥”元贞贞挥挥手,杨琳像是个猴子似得站在拥挤庙会的花杆子上,手搭着凉棚寻觅着元贞贞。

    他一两个时辰都在花杆子上站的双脚发抖,这会儿发出哭音。

    “你都快坑死我了”

    话说方才封老大带着十几个人冲进人流,把这对表兄妹分开各自围堵。杨福见机极快,先找大仆人把人护住,然后就去找巡街盘查的差役头子了。杨琳停在原地,可是元贞贞在惊慌失措之下飞奔逃窜,不止地痞流氓一开始没追上,杨家的仆从也没追上。

    杨琳把表妹弄丢了,在横梁上自缢的心都有了。

    谁成想,元贞贞与他重逢的第一句就是。“表哥,你有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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