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们回来了。”
沈风冲进庭院,这会钱小花和沈老头都不在家,家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
叶蓁跨过门槛,“你奶不在家吗”
“不在。”
沈风走进厨房,打开水缸舀出水洗手,“大毛,二毛,你们过来洗手。”
叶蓁把行李放进屋里,揉了揉发麻的肩膀走出门口,站在门口看向菜园子的方向,“你奶估计是去菜园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吧。”
叶蓁转身进屋,打开房间的门时闻到一股灰尘味。扬了扬鼻尖上的灰尘继续往前走,打开柜子拿出镜子,举起镜子照了照。
她的脸上铺满细碎的软沙,整张脸脏的厉害。
举起手使劲搓脸,脸上的沙子簌簌往下掉,不一会就铺满桌面。叶蓁抽出草纸擦干净桌面,擦到煤油灯附近时看到一个信封。
叶蓁急忙放下草纸,这是保卫科寄来的信。
先把门关上,转过身把窗户关上,拉上窗帘。叶蓁拉开椅子坐下,深呼吸几口气才小心翼翼拆开信封。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同样写着一串数字。
保卫科不可能只给她寄一串数字,叶蓁拿出铅笔,用铅笔尖在纸上擦拭,不一会黑灰色的纸上出现四个大字。
小心黑鹰
是的,只有四个大字。
叶蓁放下铅笔,忍不住挠了挠头发,小心黑鹰四个字应该是她上次寄给保卫科的信的解密。只是黑鹰是谁是谁传信息给她要她主意黑鹰还有为什么要小心黑鹰,难道黑鹰要对她不利
越想越是头疼,叶蓁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很安全,但是现实似乎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打开柜子拿出火柴,抽出火柴点燃,任由火柴上的火星子灼烧纸片。
屋里充斥着烧焦味,叶蓁把灰烬扫到地上,从门后面拿出扫把开始扫地,一边扫地一边想事情。
她不能坐以待毙,不管黑鹰是谁,她都要把她找出来。
“妈,奶和爷爷回来了。”
门外响起沈风的声音,叶蓁打开门,“知道了。五儿子啊,帮妈把这些垃圾倒去垃圾桶。”
沈风接过簸箕,拎着簸箕一阵风似的跑出庭院。
叶蓁重新关上门,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随后出门去找钱小花,“妈,我在桌上看到一封信。”
钱小花放下菜篮子,“哦,你看了就行。”
叶蓁从菜篮子拿出一把沙葱,蹲在水桶边择沙葱的黄叶子,“妈,咱家最近没发生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
“嗯,比如说半夜闹耗子、或者半夜窗户被风吹开之类的。”
钱小花抬头看向叶蓁,“你是不是闲得慌”
叶蓁想了想决定把黑鹰的事告诉钱小花,“我前段时间收到一封密码信,我不会解密码就把密码信拓到信纸上寄给了保卫科。”
“您不是帮我接了一封信吗,那是保卫科给我寄的回信,保卫科给我回了四个字。”
钱小花急了,“什么字”
叶蓁压低声音“小心黑鹰。”
“妈,您想想密码信,再想想小心黑鹰四个字。”
钱小花放下手里的萝卜,左右看了看才凑到叶蓁耳边小声说“有特务盯上咱们了”
“估计是,妈,最近您跟爸出门散步时注意着点,还有沈西几个也要看紧了,小心他们身边的陌生面孔。”
钱小花舀起一勺水,把手上的萝卜洗干净,“你说的那个保卫科不派人过来保护咱们”
“暗地里肯定已经安排人了,但咱们不能光靠他们保护,自己也得做好防备。”
钱小花放下萝卜,“特务分子真是该死”
叶蓁点头不接话,帮着钱小花把剩下的菜洗干净,沥干水把萝卜和沙葱之类的菜切成丝。
从这天起,沈家进入一级戒备,钱小花和沈老头不出去遛弯了,吃过饭就待在家里跟孩子们一起听收音机。
几个孩子也不出去玩了,白日里闲着没事干就去折腾沈南捡回来的垃圾,如此过了两个星期,庭院里堆积成山的垃圾被他们做成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
除此之外,叶蓁开始观察长青岛上的陌生面孔,发现了好几个潜伏在巡逻队的保卫科成员。
只是除了保卫科的人外她没有发现黑鹰的踪迹,甚至不知道黑鹰代表的是人还是某种动物,或者某个地方。
时间一天一天过,转眼间春节来了。
叶蓁组织长青生产大队的同志们排了两个节目,一个是群马戏水舞,一个是小羊闹新春,赶在春节晚会之前,一伙人坐上马车前往长青省。
长青生产大队一共派出三辆马车,由塔姆阿爷赶一辆,柯西多赶一辆,布朵阿爸赶一辆。沈家人全家一起出动,这会坐在塔姆阿爷赶的马车上。
塔姆阿爷拿出烟袋吧嗒一口烟,“叶老师,明晚估计就能到达长青省,咱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在这里过一宿”
叶蓁掀开车帘子,“您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听您的。”
塔姆阿爷看一眼天空,“今晚天上的云跟小羊羔一样跳腾,晚一点估计会下雨。往前一点是山坡,那里经常发生滑坡,下雨天十分不安全,我觉得还是在这里留一宿吧。”
“听您的。”
塔姆阿爷吧嗒一口烟,放下马绳跳下马车,冲后面的人喊,“停下,停下,今晚在这里露宿一晚。”
后面的柯西多和布朵阿爸急忙拉紧马绳,柯西多问“塔姆阿爷,今晚是不是要下雨”
塔姆阿爷喷出一口烟,“八九不离十。”
布朵阿爸跳下马车,“咱们先把帐篷搭起来,省得一会下雨没地方躲雨。”
叶蓁拉出几个袋,“帐篷在这边。”
几个大人忙活起来,两个人负责一个帐篷,很快搭好三个搭帐篷。沈家和塔姆家住一个帐篷,柯西多带着柯洁和娜娜他们住一个帐篷,布朵阿爸带着布朵和鹏鹏他们住一个帐篷。
夜晚二十三点,云层飘动得更快了,随后开始下起豆粒大的雨点。雨点拍打帐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叶蓁拉紧被子,伸手抱住旁边的沈风,随手帮他盖上被子。
沈风钻进叶蓁的怀里,张开嘴巴流出口水,“羊腿,我要吃两个羊腿。羊腿别跑不许跑。”
叶蓁闭上眼睛,沈风这小子就知道吃,连做梦都在想着吃羊腿。
雨下了一夜,一夜过后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味。几个大人穿上蓑衣收起帐篷,叶蓁拉动袋,把袋拉上车。
塔姆阿爷跳上车,把烟袋别在腰上,挥动马绳继续赶路。
次日的傍晚,叶蓁等人到达长青省。叶蓁来过好多回长青省,对这里熟门熟路,拿出介绍信带领众人去招待所开房间。
这次开了三个房间,同样是沈家和塔姆阿爷住一个房间、柯西多带着一群孩子住一个房间,布朵阿爸带着另外一群孩子住一个房间。
第二天早上,他们出发去省大队,今晚要在这里举行长青省的春节晚会。
他们的节目是领导临时安排的节目,因此被排在最后面,叶蓁接过节目表,“谢谢同志。”
组织春节晚会的同志一共排了二十四个节目,加上他们的两个节目就是二十六个节目。春节晚会在晚上的二十一点开始,凌晨两点结束。
叶蓁把节目表递给塔姆阿爷,“咱们可能在凌晨一点左右表演。”
塔姆阿爷把节目表传给旁边的柯西多,“凌晨一点有点晚了。”
布朵阿爸接话,“确实有点晚了,我家布朵晚上十点钟就睡了。”
叶蓁拿出水壶给他们倒水,“我家沈风不能跟布朵比,他睡得特别晚,不到凌晨不会睡觉。”
钱小花和沈老头遛弯回来,手上拎着一大袋烤饼。
钱小花放下带子,“我买了羊肉烤饼,都吃点。”
叶蓁打开袋子,拿出烤饼递给塔姆阿爷他们,“我这里还有一点羊奶酒,要喝吗”
长青的男人就没有不爱喝酒的,他们极为有默契地拿出大海碗。叶蓁打开羊皮酒囊,给他们一人倒一碗羊奶酒。
一群人就着羊奶酒吃完一大袋羊肉烤饼,叶蓁擦了擦嘴角,“那边是厕所,那边是发放羊奶的地方,那边是发放开水的地方。”
指向另外一个方向,“那边是女同志的化妆间,男同志最好不要过去那边。”
“那边是男同志换衣服的地方,你们晚些时候可以去那边换衣服。”
塔姆阿爷他们拿出表演的衣服去化妆间换衣服,叶蓁则拿出各种植物颜料给小朋友们化妆。
晚上二十一点,春节晚会正式开始。
叶蓁跟小朋友们坐成一排,布朵打了个哈欠,“老师,我有点困了。”
叶蓁抱过布朵,把羊毛毯裹她身上,“睡一会吧,老师抱着你睡。”
其他小朋友羡慕地看着布朵,柯洁凑近叶蓁几分,挨着叶蓁的手臂闭上眼睛,“老师,我也困了。”
叶蓁把多出来的羊毛毯盖到柯洁身上,“嗯,一会到咱们表演了,老师喊你。”
这次负责排节目的同志估计是文工团的领导,二十四个节目中有二十个节目是剧情类的歌舞表演,看着台上的表演嘉宾扭秧歌、大合唱、合体朗诵,叶蓁缓缓眯起眼睛。
她也扛不住了,想睡觉。
台上响起梆的一声响,主持人走上舞台,“春节晚会接近尾声,在节目的最后一个小时,我们有请出长青生产大队的同志们上来表演群马戏水舞以及小羊闹新春舞蹈。”
“掌声欢迎长青生产大队的同志们上来表演。”
叶蓁摇醒小朋友们,拿出植物颜料迅速给他们补妆。
“柯西多、布朵阿爸,你们先上台。”
长青生产大队准备的第一个节目是群马戏水舞,舞蹈如名字,群马戏水必须有一群马以及水,不过因为道具有限,群马戏水舞的马由人扮演。
柯西多和布朵阿爸套上羊毛做的骏马套装,领着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马崽子走上舞台。他们面对观众深鞠躬,随后音乐响起。
叶蓁听到前面的观众说“他们的衣服真好看,是用羊毛做的吧”
“估计是了,长青那边遍地是羊群。”
“别说话,他们开始了。”
布朵阿爸从怀里掏出一张蓝色的羊毛毯,柯西多则掏出一张写着小溪的纸牌,他把纸牌放到羊毛毯上,指了指纸牌上的字。
识字的人顿时爆笑出声,“哈哈哈,那个羊毛毯是小溪,亏他们想的出来用羊毛毯做小溪的道具。”
台上的柯西多和布朵阿爸双手着地,摆出骏马奔腾的姿势。咚咚咚几声响,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马驹跑向舞台中心,跟在两匹大马的身后。
扮演黑马的柯西多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前面的小溪,做出发现水源的逗趣表情。
一群小马驹在柯西多的带领下走向小溪,柯西多作为领头马率先举起前肢探进小溪,然后整个人踉跄着倒进小溪。
“这是什么意思”
“我猜是小溪水深,那匹大马踩空掉进水里去了。”
“啊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
后面还有更有趣了,小马驹们看到头马掉进水里顿时着急了,三三俩俩聚在一起商量救头马,一会是红色的小马驹伸长脖子过去叼头马,只是小马驹力气太小,不仅没把头马叼上岸,自己也被拉着掉下去了。
随后黑色和白色的小马驹尝试着伸出后肢去勾头马,但是也被头马拉下小溪。小马驹们没有放弃,一个接一个去拯救头马,不一会就都被带着掉入小溪中。
这时布朵阿爸扮演的骏马出场了,只见他绕着小溪转圈圈,然后张开四肢跳入小溪中。
众人屏住呼吸,骏马能救出头马吗
骏马会不会也被拉入小溪中出不来
很快,观众们看到后续发展。只见骏马跳入小溪的瞬间,小马驹们被水冲上岸边,头马甩动马尾巴,把水珠打在骏马的脸上。
小马驹们如同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滚入小溪中,围着两匹成年大马嬉戏打闹。
台下的观众呼出一口气,不复刚才的紧张,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群马戏水舞的最后是一群马玩够溪水,甩动这马尾巴晃晃悠悠爬出小溪,晃晃悠悠继续往前走。
舞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人喊“好,太精彩了”
柯西多和布朵阿爸领着孩子们面对观众鞠躬,随后领着孩子们走下舞台。
叶蓁把烟杆递给塔姆阿爷,“轮到你们了。”
塔姆阿爷点头,拿出赶羊杆别在腰上,冲小朋友们吆喝,“孩儿们,该我们上场了。”
小羊闹新春舞如名字一般,讲的是老塔姆家的小羊羔趁主人不在钻出羊圈玩耍,奔腾嬉闹春节的故事。
看着一群穿着白花花羊羔服的小羊羔们奔来跳去,台下的观众们纷纷捂着嘴巴尖叫,这些孩子太可爱了,一举一动真是跟小羊羔崽子一样灵动可爱。
观众们本来已经快睡着了,随着长青生产大队的同志们走上舞台,他们渐渐变得精神起来。看着小羊羔们走下舞台,他们不仅不困了,反而意犹未尽起来。
不过主持人已经走上舞台,打断众人的吆喝宣布本次春节晚会结束。
新的一年结束,1968年来了。
叶蓁快速收拾好东西,拿出羊毛毯披在孩子们身上,“春节晚会结束了,咱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钱小花将手里的西瓜籽倒入口袋,“今晚连夜回去吗”
叶蓁掀开袋子,钱小花把旁边的东西塞进袋子,沈老头负责打扫周围的垃圾。
“嗯,塔姆阿爷说三天后会下雨,我们早点回去比较好。”
叶蓁绑好袋子,拎着袋子走向塔姆阿爷,“塔姆阿爷,这里我们看着就行,你们去赶车过来吧。”
塔姆阿爷点头,转身冲柯西多和布朵阿爸招手,随后三个男人冲入夜色中。
不一会,三辆马车来到省大队门口,叶蓁组织小朋友们上马车,等所有小朋友都上去后才拉开车帘子爬上车子。
连着赶三天路,他们还是每赶在下雨前回到长青生产大队。
幸好长青生产大队地理位置特殊,这里遍地都是沙漠,常年不下雨,即使是下雨也是阵雨,最多下几分钟就结束了。
星期一的早上,他们回到长青生产大队。小朋友们被家里人接走,叶蓁的任务完成,可以回家休息几天。
穿过沙漠,沈家人回到长青岛。许是在长青岛生活了四年多,踏上长青岛的瞬间,心里都闪过回家真好的念头。
是了,长青岛已经是他们的家了。
叶蓁擦了擦眼睛,睁大眼睛看向远方,“妈,在咱家门口蹲着的人是沈野吗”
钱小花眼神特别好,看一眼就肯定说“是沈野,他手上抱着的是小山子。”
几个孩子尖叫着冲过去,沈西扑向沈野,大喊着“爸,你怎么回来了,爸,咱们前几天去了长青省,长青省你知道吧,那里可大可大了。”
沈风踮起脚尖捉沈野的手,“爸,我要抱小山子,你把小山子给我抱。”
叶蓁走过去,从沈野手里接过小山子,轻轻摸了摸小山子的腿。
她有很多话想跟沈野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