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每次过冬,小部落都要死掉无数老弱病残。遇上大风雪的年份,牛羊出不了毡房吃不到枯草,可能整个部落就没了。于是就有所谓的“大人”,集合几百几千小部落,南下劫掠,或者互相劫掠。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从远古持续至今,直到冬牧线向他们展示了一种半游牧半定居的生存方式。

    在那之前,谁能想到牧草可以像粟米一样大规模播种大规模收割呢又有谁能想到牧民也能和农民一样,冬天躺在炕上煮着奶茶唱着歌呢辽东那个女人真的有鬼神之才。

    苏古川一点都不想跟她作对,也一点都不想失去眼下的生活,他可怜的只有一百勇士的新部落好不容易这几年活下来了三十八个新生儿,最大的已经能拉开小弓了。若是今年冬季不能进城,只怕想想从前夭折的孩子他就心寒。

    虽然皱眉思索着,但苏古川的脚下一点不停,顺着记忆的方向朝着最后的目的地走去。

    这是一家武器铺。店门不大,墙上挂些零零散散的护甲和兵器,看着又脏又破,甚至有一把长刀的刀柄都开始生锈了。店铺朝阴,只有早晚能照到阳光,偏生店主人还不屑点灯,更显得屋子里昏沉沉的,一看就是倒闭边缘的模样。

    “克翁,克翁。”苏古川进门就喊,声音荡起阵阵回声,更显得这家小店死寂一般。

    好在,有个苍老的声音及时回应了他。“别喊了,就等着你呢。”

    苏古川应声转头,看到一个手臂肌肉坚实的老人,穿一件无袖的交领短褐,就坐在墙角一堆煤炭中。

    “克翁。”年轻的乌桓人站定抱拳,“如今可真是遇到难处了,只能来找克翁。”

    克翁浑浊的眼睛在苏古川脸上扫过,好一会儿,才问“换什么”

    “盐,铁锅。”苏古川低下头去皮袋子里扒拉两下,“茶也要。个杀千刀的换给我的茶砖是坏的。”

    老头转到后面,提了两溜盐和两大包茶砖出来,又蹲到地上在一堆杂物中找铁锅。

    苏古川趁机去看,只一眼就喜笑颜开“呦,大连产的加碘精盐,南普产的红茶茶砖。还是克翁待我好。旁的都是什么奸商连商标都不撕就以次充好,欺负人不懂汉字吗”

    “你也别怪他们。”克翁还在费劲扒拉杂物,一会儿甩出来一块盾牌,一会儿扔开一把匕首,甚至还有藤箱、木柜、人偶泥塑之类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去的东西。“赤山那事一出,整个辽东啊,都听不得乌桓二字。我要不是自认为有几分脸面,再加上是看着你长大的,也不敢卖东西给你。”

    苏古川低头“他乌延惹事,关我们辽东乌桓什么事且我们隔壁部落的,就是死在赤山的。”

    “你还委屈上了”克翁甩出一个黑色铸铁锅,“你回去问问你的好阿舅,蹋顿和乌延带着辽西乌桓投靠袁绍,他知不知情没准还能从他的王帐里搜出乌延送的美人呢。冬牧线十年,养出这么一条白眼狼,谁气得过”

    没错,苏古川看着隐忍又识字,其实是辽东乌桓大人苏仆延的外甥。不过他命途坎坷,详细说的话,又是一个老长的故事了。

    彼时鲜卑和高句丽都强盛,辽东乌桓在夹缝中求生。在一次与高句丽的战争中,苏古川的外公战败身亡,苏古川的母亲被掳为奴隶。生而为奴,其父不详,幼年丧母,长到十二岁上,还没有发育的半大孩子就又成了战场炮灰。

    但他没有死,反而被辽东的巡边部队所俘虏,因为营养不良看着瘦小而进了育婴堂,读书识字,骑马射箭。后来,听说他当年存活下来的舅舅逆袭成了辽东乌桓大人,曹生就做主销了他的奴籍,赐名“苏古川”,送回到苏仆延身边。

    往日里,苏仆延对待妹妹的唯一骨肉多有补偿,只是因为经历教育的不同,两人在某些观点上会有几分冲突。

    但如今

    苏古川几乎是黑着脸离开通辽城的。盛夏的阳光普照,他却敏锐地感受到了笼罩在了头顶上的乌云,如同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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