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朗心满意足地吩咐自家仆人“你再去,你就跟那小儿说阉宦之后,亦敢言德乎”

    种暠当即变了脸色“堂堂三公,何故为难稚子”你这做得太难看了吧,曹腾和孙家同属于梁党,这般踩同党,我这个对立阵营都看不下去了。

    孙朗大笑“曹嵩不敢与我等同席,何况曹嵩之子”

    孙司空太过倨傲,很多人不喜欢他,但他们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替宦官说话,不是人人都像种暠这么耿直的。只有地位和名声都崇高的黄琼能够叹口气,摇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可惜了。”

    孙家的仆人第三次回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跟打翻了染缸似的。

    “那小子如何说”

    “他他说”

    “说了什么即便是骂我,也说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宦官之家的丑态。”

    那可怜的仆人差点把头镶进地板里。

    “我命你说,一个字都不许改”

    “他他说前有太史公,后有蔡龙亭。不能言德,身有残疾者乎心心有残疾者乎”

    太史公指的是写史记的司马迁,蔡龙亭则是改进造纸术的蔡伦,这两位都挨过那一刀,但谁又敢说他们没有德呢后面两句更是直接反问,没有资格谈论道德的,到底是身体上的阉人,还是心理上的阉人

    骂得真狠。就差直说孙朗是心理上的阉人了。

    然而骂得也足够精彩在孙朗无故羞辱幼童的前提下,让人有酣畅淋漓之感。有人再也忍不住,主动给种暠敬酒“此儿真神童也”第一个人开口了,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可以想见,不用到明天,孙朗自取其辱的事迹就会在京城圈子里传开了。一方是三公之一的老爷爷,一方是宦官之后的小娃娃,话题绝对劲爆。

    孙朗再也待不下去了,脸涨得通红,摔了一个铜杯“巧言令色,不亏阉宦之后”

    种暠回他两个字“哈哈。”

    孙朗愤而离席。

    种暠不理他,转头看反梁派的领头人黄琼。

    黄琼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韩縯,慢悠悠地说“费亭侯,本朝良宦也。善待士人,未尝有过。”这个定论,好到即便是曹腾自己都会欣喜若狂。

    同样坐在宴席上,有朝廷不倒翁之称的太常胡广,闻言目光闪了闪,握着酒杯的手半天没有放下来。他回去后,在书房里将曹腾的拜帖读了又读,终于跟仆人说“你送我的名帖去曹府,就说,请费亭侯过府叙话。”

    他们要议的是曹嵩的婚事。

    曹腾选择了胡广的原因不难理解。胡老头出身世家,以圆滑中庸著称,是朝中罕见的中立派。十年前他就当上三公了,多年来起起落落,就在三公九卿的位子上轮流转,愣是没转出灾祸来。人缘好到可怕,不管是梁党还是反梁派都说他是个老好人。

    曹腾想要慢慢疏远梁党,自然不能选梁党中的家族联姻,但若是选激进的反梁派,那就做得太过了,会被梁冀清理门户。胡广这样的中立派才是最理想的人选。而一旦曹家提亲,以胡广不轻易得罪人的性格,基本上拒绝的可能性很小,再不济也要推个远房庶女出来。

    曹腾站队一直比较稳,在胡广看来也不算猪队友,唯一的问题就是门第的问题。但门第,恰恰是政治斗争中最不重要的问题。

    结果果然不出曹腾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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