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笑,指着胶痕未干的税法说道,“时局艰难,逃户众多,人头税名存实亡,只能从田亩上征税。免除苛捐杂税后,十税一可不算太刻薄。我这里有农官三十人,谁家同意,就领一个回家收税吧。今年大旱,产量低税也少,你们都是有往年存粮的,哭穷就不必了。”

    清查隐田、核算税赋、制定税法,乃至于今日携威势逼压,竟然没有一件是让陈宫参与的。

    被疏远了。

    因为是世家子弟,所以被疏远了。

    不对,荀彧也是世家子弟,难道荀家也交税了等到散场后,烦躁不安的陈宫第一个找到荀彧。他还没开口,荀彧就猜到了他要问什么,抬起手比了个数“十税一。”

    陈宫愕然“你家也是十税一”

    荀彧点头“主公自己的屯田可是三税二的重税。曹氏自己尚且交税,公台,你可能挑出错处来”

    陈宫沉默不语。

    “你们当初是为了什么邀请主公入兖的是为了平安,还是为了一个明主”

    陈宫长叹一声“总归我和他们还有些交情,我去劝劝吧。”

    有人带头,有人斡旋,后面的人接受起来就更容易一些。终于,铁桶一般的隐田村庄也朝曹氏打开了一道口子。村口的破房子里建起了简陋的学塾和医堂,这次,还多了指导农耕丈量田亩的农官。

    阶级矛盾在阿生心里泾渭分明,但对于大多数士族来说,他们看不了那么透彻也看不了那么远,稍微看得清楚些的如陈宫、荀彧,也会在中央集权和世家分权之间摇摆。加入地下党的还有大量资产阶级家的公子小姐呢,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可是读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成长起来的。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阿生在薄薄的生宣上写下这么一句大白话,然后又将纸张放入火盆中,焚烧殆尽。

    他们行到了单父县,这趟旅程的终点。已入深秋,更寒露重,蛐蛐的叫声都绝迹了。

    学官范明驻守在这里三年,招收学子上百,修建了一条运粮大路,从世家手中购买了良田无数。偏这样,整个单父县,不分贵贱都传扬他的名声。

    兖州基层官员中最成功的一个,曹操都欣赏得不行。

    “我请他去鄄城当幕僚。嘿,不肯去。”他跟妹妹半真半假地抱怨,“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让我想起当年的廿七。”

    阿生抱着手炉,蹲曹操身边,望着火堆里的烤栗子。“让他挪窝。干得好就得高升。”

    曹操心满意足,搅了搅火堆。“我让他管农税,给程昱当副手,也好缓和两方的关系。”程昱没被重罚,基层官员们心里就一直有疙瘩。放一个南岛系的在上面压着,防止他们工作不配合。

    “阿兄想到都周到。”

    曹操从火堆里把烤熟的栗子扒出来,一边吹手一边剥。“欸,范明是你那里的第几届了我都算不清了。”

    阿生从曹操手中接过栗子肉,扔进嘴里,然后含含混混地嘟哝“我其实也算不清了。回去查查档案我就记得他父母都是一届生。”

    “一届生”曹操诧异,“这么说来还是熟人啊。”

    阿生已经将栗子肉咽下去了,擦擦嘴。“范大胖、女曲,都是资质平平,恪尽职守罢了。不想却生出范明这样的政治动物来。”

    “哈哈。”曹操乐了,“政治动物,你这什么用词”

    阿生拍拍手,岔开话题“总归他小,要当三公也是下一辈的事情了。你我恐怕看不到。”

    曹操还想再说话,陈宫却已经闯进了营帐。“主公,边家已经交税,为何还扣押着边让不放难道就因为言语间得罪了主公,就要招惹杀生之祸吗”

    “我”曹操刚张嘴就被陈宫的话打断了。

    “主公以救灾大义为名,我才劝说各家叔伯让步。如今这样,要我怎么交代呢”陈宫转头,看向阿生,“仲华公也在这里,您是名满海内的大儒,为什么不劝阻主公”

    这么个炮仗脾气连阿生见了都头疼。“边让干扰了救灾大事,虽不至罪,但到底有错。你去劝他给阿兄认个错罢。”

    陈宫边让要是能认错,那边字就该倒过来写了。

    “他一直叫骂,有损阿兄的威信。我们不杀他,但从单父县往南一百里就是四世三公的袁术的豫州,门第显贵,远胜阉宦之后,想来边让是能和袁仲氏帝相处愉快的。”

    能相处愉快就有鬼了。陈宫一脸呆滞。

    曹操一锤定音“我已经派人送他去寿春了,估计在袁术那里能骂我骂得很痛快吧。公台,你安心吧,以边让的活泼劲,马上就有事迹传来了。”

    曹家兄妹两个将地上毛茸茸的栗子壳拾掇干净。嘿呀,屋子打扫干净了,该迎客了。

    少帝六年十月,曹操在百废待兴的许县修建学舍二百余间,令胞弟、名士曹生重修百家经典,号为许昌学宫。七年正月,迁汉帝至学宫居住,公开授学。

    从此,许县日渐昌盛,连曹操的府衙都在许县大考、选拔学子为官。后世所说的“许昌路”,就是比喻布衣一跃成官的捷径,也是科举最早的雏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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