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阴再看舒清桐,她脸上还有药粉留下的痕迹,红的异常,借着昨日的事情,用发热这个理由,到叫人没法子怀疑她。

    卫元洲察觉她目光,忽然看过来,冷冽的眼神让安阴心头一颤,下意识躲开。

    “本、本公主有些不适,让人好生相送。”

    安阴脸上也挂着伤,太子倒不在意这些细节,等他们都走后,忠烈侯府也因大公子带病赴宴提前请辞。

    琼花苑宴来客众多,今日安排又精彩,走了些人也不影响席间热闹,可是安阴再无半点兴致。

    她一点也不想招惹卫元洲。

    但若卫元洲已经与她对立,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郑芸菡得知大哥身感不适提前离席,瞬间庆幸,告别好友匆匆离开。

    回府后,杭若在房中照顾,她在门边探头“大哥好些了吗”

    杭若温柔一笑“公子无碍,姑娘不要担心。”

    郑芸菡怎能不担心,这里有杭若照顾用不上她,她皱着眉头沉默许久,忽然想到什么,眉眼间染了雀跃“大哥病着一定难受,若他清醒,你记得告诉他,鬼子母神图有消息了,只是抵达长安需要辗转些时日。”

    她眼珠一转,捉着杭若的衣袖小声嘀咕“你就哄他,快点好起来,好了就能看到鬼子母神的全图啦”

    生病的人若有好消息激励,心情也会朝着痊愈狂奔

    的。

    杭若站在台阶上,看着少女明媚的眉眼,一颗心柔软到了底。

    外人总道侯府公子宠溺偏爱妹妹,可谁又知,她其实也是全心全意的照顾回报。

    “好,我一定这样哄他。”杭若摸摸她的头,“姑娘不要担心。”

    郑芸菡轻轻点头,一步三回首的走了。

    琼花苑宴连开三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心照不宣的选婿宴高开低走,安阴公主更是从第二日开始就不出席了。

    待宴席结束,迟迟没有选中哪个夫婿的消息传出来。

    众人惊讶之余,又纷纷庆幸。

    没有哪个出身好的男人愿意做死了两任丈夫的公主的驸马。

    然而,谁也没想到,琼花苑宴尚未溅起水花,就被另一件事情彻底盖过怀章王城外遇刺,伤势严重。

    此事震惊朝野内外,盛武帝大怒,下旨彻查,太子又忧又怒,流水般的药品送往怀章王府。

    听到消息时,郑芸菡正在为琼花苑宴没有套住大哥,大哥也已病愈,愉快地和好友一起吃樱桃酪。

    她拽紧了手里的琉璃盏,大惊道“王爷遇刺伤势如何”

    “不知,贤太妃大怒大悲,陷入昏迷,王府内外戒备森严,应当伤的有些重,就连王爷留在城外的军马都被太子调来保护王爷。”

    郑芸菡一颗心猛地提起来。

    池晗双难得严肃“知道是谁做的吗”

    护卫摇头“消息一并封了。”

    郑芸菡放下琉璃盏,谴退护卫。

    池晗双单手撑着下巴“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想,你要听吗”

    郑芸菡眸色黯然,喃喃道“兴许我们想的一样呢。”

    池晗双捻了颗果干“依你所说,只要舒清桐和王爷成亲,安阴就得怂。如果我是安阴,我肯定不能让舒清桐如愿,王爷刚好在这时候遇刺,说不好就是她干的。我的猜想是,即便有线索指向她,陛下那头恐怕会大事化小。”

    郑芸菡抿唇不语。

    她想到那日在山道里大言不惭的说,他是长辈,应该管管安阴。

    然后他就遇刺了。

    有种将不相干的人拉进浑水搅和的感觉。

    还有一份想提点小礼登门探望的冲动。

    “不过想想又很奇怪。”池晗双话锋一转“怀章王手下那群悍将是什么人就没有怕死的我敢说,若真是安阴做的,哪怕陛下给她身上套金钟罩铁布衫,怀里再揣个免死金牌,他们也能一人一刀把她连套带牌剁得稀巴烂,要破坏婚事,直接动舒清桐啊,动怀章王干什么”

    郑芸菡的心更沉,唇瓣轻动,小声道“安阴真正忌惮的是备受储君尊敬信任的王爷,如果不是舒清桐,而是王爷本身就与她生了不快,那么无论他娶谁,都会成为安阴的威胁。”

    池晗双目瞪口呆“所以釜底抽薪,直接

    干掉怀章王她可真是个敢想敢做的奇女子呢。”

    又道“可说不通啊,长公主死的时候他还在军营耍花枪呢,他和安阴什么时候结的梁子”

    不等郑芸菡说话,她又摇头“肯定还是因为舒清桐,爱屋及乌嘛,他喜欢舒清桐,知道舒清桐和安阴有仇,自然而然就杠上了,结果安阴也是个狠角色,疯起来谁都敢杀,一来二去,没仇也变有仇了。”

    郑芸菡瞬间被带偏,这会儿再想,又觉得自作多情。她又不是王爷的什么人,岂会因为她三言两语公然和安阴公主对立

    “你说的有道理,晗双你真聪明,不愧是你”郑芸菡端起琉璃盏,与她轻轻碰杯,池晗双立马回她一个碰杯,两个少女又吃起来。

    怀章王府。

    贤太妃捧着一杯参茶,拧着眉头看王府里三层外三层,又看看坐在对面盯着棋盘的儿子,叹了一口气“这又是唱的什么戏呢。”

    卫元洲落下一颗子“委屈母亲装病几日了。”

    贤太妃看向棋盘“我倒是无所谓,病不病都是在这一方院子里吃喝。就是好奇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不是管闲事之人。”

    卫元洲见母亲的茶盏喝了一半,细心的起身添茶,声线低沉,眼底藏笑意“安阴确实不像话,儿子是长辈,应该管管。”

    贤太妃颇为意外,她捻着一颗棋子,缓缓道“可你这一管,最后未必是冲着安阴去的。”

    卫元洲静默。

    的确。

    谁庇护安阴,才是冲着谁去的。

    贤太妃知道舒骋将军的事,从表面来看,好似是因为舒家,因为舒清桐。

    可她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母亲。”卫元洲盯着棋盘,忽然开口。

    贤太妃思绪归位“嗯”

    卫元洲看着她,脸上露出笑来“儿子,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吧嗒。

    贤太妃手里的棋子落在地上,手僵在半空。

    自先帝驾崩,她移居怀章王府,这颗心便沉寂在此,无波无澜的活过数千日夜,然此刻,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褪去坚硬的壳子,染上少年时的青涩与稚气,渐渐有了她最期盼的样子。

    贤太妃的手,微微颤抖。

    “你、你说什么”声音都开始抖了。

    卫元洲吓了一跳。

    他没想过母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起身要稳住她。

    “你别动你别动”贤太妃精神大振,将他按回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你方才说什么你你喜欢什么什么姑娘”

    卫元洲哭笑不得“母亲,您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好好。”贤太妃乖得像个初入学堂的学生,坐姿都正了“快说,我听着。”

    前一刻还忧心的事,早就抛在九霄云外。

    卫元洲有点尴尬,轻咳一声“儿子看上一个

    姑娘,可是她似乎并不太懂我的心意,有些难求舒家和安阴的事情,儿子插手,权当还舒家一个人情。毕竟儿子初入行伍时,曾在舒家军中历练过,学到许多,这份恩情不该遗忘。”

    舒清桐给他的信上也是这样写的。

    所以说,这个女人可真够贪心的。

    郑煜堂她要,王府的助力她也要。

    但卫元洲决意出手,原因并不在此。

    “母亲连日来为两家婚事操劳奔波,未能及早言明,是儿子的错,若需要登门赔礼解释,儿子都可以配合,也会最大程度上保全舒家的颜面。母亲我不想娶舒清桐,我想娶我喜欢的那个姑娘。”

    贤太妃巴巴的听了半晌,“然后呢”

    卫元洲愣住“什么然后”

    贤太妃急了“我们不是在说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吗舒家的婚事本就没有挑明,不再考虑作罢就是。听了半晌,你喜欢的是哪家姑娘,什么模样,喜欢她什么,这些重要的一个也不说,还好你是从了武,不是读了书,就你这样子,科举考试怕是得绕开所有正解,直接落榜”

    卫元洲

    贤太妃瞪眼“你说是不说”

    卫元洲慢慢靠进椅子里,双手抱胸,用一副受到伤害的语气道“原来在母亲眼里,儿子一无是处,那我就更不能说了。非得等我将她求到手,再牵着她来拜见母亲。”

    贤太妃察觉自己刚才说的太重,赶紧放软语气“也没有我说的那样,凭我儿模样,怎么着也该是探花。探花,还不好”

    卫元洲挑着嘴角笑,就是不说。

    “你就说吧,我可以帮你啊。”贤太妃抓心挠肺,十分着急。

    卫元洲慢慢摇头,很是欠打。

    贤太妃抿唇,忽然抓起一颗棋子,冲他丢过去。

    卫元洲脑袋一偏,轻轻松松躲过。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让樊刃一个一个去查”

    “我明日就把他调走。”

    “你是将军当得飘了,还是以为母亲提不动刀了”

    “嗤”

    哗啦啦,又是一阵棋子响。

    重重严守的王府之外,俨有一番山雨欲来,院中一角,母子二人拌嘴吵闹,却是一番温馨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郑煜堂抱紧冰清玉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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