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家事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远处的绵延青山伴着官道一路而去,清澈见底的潺潺碧水就在官道旁静静地流淌。早春时节,山林之间霜色渐消绿意方兴,穿行其间冷冽的风中夹杂的春意沁人心脾,再沉重的怏怏不快似乎也随之消散得一干二净。

    天高云淡总能让人心旷神怡,纠结于往事亦不过自寻烦恼,林洵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故意借机旧事重提为的是勾起穆霓凰的愧疚,便宜今后有所谋划时或可得一臂之力,至于蒙大将军他能指望直肠子的大将军什么呢

    “陛下如是,我观言侯亦如是。佛家箴言果然洞彻世事。”

    “哦怎么说”

    林洵呵呵轻笑,倒也不卖关子,“兴国侯乃国之重臣,我对他所知不多,倒是与言世子在天牢里有过一晤,言世子真乃性情中人,听闻世子肖似其父年轻时。我想,人年岁固然见长,见识谈吐胸襟都会增长,真性情当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假若我所料不错,言侯爷郁郁寡欢当不是为了国中大事。”

    蒙挚倒是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搔搔发顶憨笑着静待解惑。

    “其实小侄此前猜测言侯不愉的确无甚依据,只是私以为倘若言侯所忧者乃是国事,那么郁郁寡欢、愁眉不展的便当不止是他一人了而已。”

    林洵的这番话粗听之下言之有理,却禁不起细细推敲,拿来敷衍蒙大将军这种老实人绰绰有余,当对上霓凰郡主暗含戏谑的幽深双眸时,他便清楚地意识到瞒过这位姑母的眼睛实在太难。

    好在霓凰郡主久在东海驻守远离云南王府,对南楚的掌控已不如从前的巨细靡遗,穆王爷与她再至亲至信终不如亲身所见所闻,他一时半会儿不虞被拆穿身份。然而穆霓凰实在是个太聪明的女人,些许的蛛丝马迹积少成多了便成端倪。

    说到底,穆王府驻守南境几代以来与南楚势成水火,再怎么狡辩南楚神殿不涉国事只保民生,一旦他的身份昭然天下,穆霓凰原本念着香火情的照拂立时三刻烟消云散不说,怕还会徒增一个难缠的敌人。

    对林洵的纠结心思毫无所觉的蒙大将军忍不住搔搔头,面露惭色却还得辛苦维持着长辈的威严不好顺着本意跟小东冥说说笑笑,心痒难止又尴尬得不行的滋味儿真心不好受。

    眼看这方小小的天地间原本“有说有笑”的三人纷纷语塞,到底见多识广的霓凰郡主不得不出言打破沉默,醉心武事于闲聊一事乏善可陈的郡主娘娘想了又想,不得已只好接续适才的话题。

    “那落拓书生得了柳家的好处远走他乡渺无音讯,柳家小姐与豫津成婚后据说也就收了心。按说都过去了十多年,兴国侯夫人主持中馈相夫教子颇有心得,将个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膝下儿女俱全,内宅莫说爱宠连个平妻滕妾都无,出身显赫娘家帮扶贴心,这位夫人就没什么不顺心的时候,简直想不着她还会有何处可郁郁寡欢的。”

    一左一右被勾起八卦兴致却迟迟得不到解答的长辈不约而同地朝他怒目而视,林洵笑而不答只管朝着前头假装专心驾车对霓凰郡主所言充耳不闻的琅琊阁少阁主努努嘴。

    穆、蒙二人从善如流地一个催马上前,一个干脆从车上一跃而过到车架前与蔺少阁主并肩而坐洗耳恭听,笑嘻嘻地戳戳少年人示意他干净利落地把消息该说的说该漏的漏,全无半点长者的样子。

    被反复追问了两三次面上装得一副不胜其扰的无奈,浑似不得不吐露几分好打发两位长辈,实则从夕未哥哥看似有意无意提及兴国侯气色不佳便意识到他有心利用“那件事”动些手脚。

    无须言语便能将对方所思所虑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们兄弟间的心有灵犀默契相投更胜过寻常血亲手足,岂是一般人羡慕得来的。

    虽尚未十成十拿捏准夕未哥哥的谋算,洋洋得意偷着乐的蔺熙仗着琅琊阁能知天下事的底气,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嘀咕了几句,满意地收获了穆霓凰的若有所思和蒙挚更为直白的惊诧,将一个稚气未脱的少阁主演绎得惟妙惟肖。

    “那人死便死了,隔了十多年,兴国侯夫人一个深宅妇人如何听闻的风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沉迷于镜花水月的虚妄中难以自拔,眼看悬崖勒马不及轻则家宅不宁,重则

    “传扬出去,兴国侯夫人难逃身败名裂的下场啊。”

    浅显得他这等不通人情世故的武夫都能一眼看穿的败局,柳氏精心教养出的女儿却飞蛾扑火般的投身进了明摆着是陷阱的局中,是真的痴情不改还是鬼迷心窍,蒙挚说不清。

    “兹事体大又关乎兴国侯颜面,二位心里有数便是,旁的小侄就不多言了。”

    多不多言,你该说不该说的也说了,他们该听不该听的都听了。在江左盟之事上言侯得罪林洵颇深有目共睹,林洵摆明了不会向豫津直陈亲口,他们俩不就是现成的传话人

    穆霓凰与蒙挚相对苦笑几近无言,枉费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到这会儿还觉察不到被小辈算计,真的是远离京城太久,于阴谋阳谋一道的警觉心都荡然无存了。

    “且不论身为小辈该不该算计长辈,为让我俩替你传话连琅琊阁的规矩都不惜破上一破,小东冥觉得值吗”

    “姑母错了,小侄身为琅琊阁首徒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亦不会拿琅琊阁的规矩开玩笑。兴国侯的家事小侄本不该过问,然其中另有隐情请恕小侄不便告知,兴国侯身在局中,看在先父的面上小侄虽不情愿做那个破局之人却也不忍见兴国侯沦为朝野上下的笑柄。一码归一码,侯爷不会信我却信得过您二位。”

    林洵一脸诚恳不似作伪,蒙挚于此事全然以穆霓凰马首是瞻,素以机智果敢著称的霓凰郡主听他娓娓道来确实有他的道理,面色稍霁的她点点头示意林洵接着说下去。

    “琅琊阁开门做买卖,拿人钱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经地义;言侯爷乃大梁重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方不失士大夫本色。说到底言侯与小侄彼此之间何谈恩怨,真要怨就怨小侄不幸投错了胎,偏偏成了那位的儿子。往事既已不可追,我不愿多想却也难保言侯多思,姑母若肯看到往日的情分上两厢襄助,小侄感激不尽。”

    以霓凰郡主的聪敏不难听出林洵七分真情三分假意的话中暗藏的玄机,忍不住又想刨根究底,看来人年岁大了,抱心守一的涵养功夫都大不如从前。罢了罢了,反正已然入了壳,还在乎栽得深一些浅一些么。

    “你是说,有人上了琅琊阁探听兴国侯夫人的私事”

    “非也。”

    穆霓凰追根究底问得干脆,林洵不假思索答得利落。蒙大将军沉吟不语貌似若有所得,蔺少阁主眉眼弯弯只差没放光。

    “换言之,有人上琅琊阁探听之事恰好答案着落在了兴国侯夫人的身上”

    “正是。”才怪。

    天可怜见,原谅他为谋脱身之策睁眼编瞎话有违师尊谆谆教导,鉴于师尊和师公一贯的疼爱,即便事后知晓恐怕也只会说一句无妨无妨,规矩不就是拿来破的么。

    苦恼地摆摆手,为自己无端端陷入言侯家事纠葛又无从启齿而烦恼不已的霓凰郡主决定眼不见为净,暂且离东冥远些为妙她可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巴不得少掺和。

    沉思了半晌的蒙大将军蓦地双拳互击恍然低呼,“也就是说有人设计言夫人,有人想破局也查到了言夫人。哎呀,正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言侯的运气真是太差了。”

    穆霓凰闻言无奈之余默默驾马离赤焰侯的座驾远些再远些,林洵忍笑忍得肩膀都发抖十分辛苦,蔺小熙可没那么好的养气功夫抱着肚子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险些没把车驾到官道旁的沟里去。

    这个蒙大将军啊,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

    春狩的队伍依祖制在九安山下扎营,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帐与夕阳下犹如披满金纱的九安山行宫交相辉映,湟湟天子恢弘气象非同凡响。

    御林军值守宫掖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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