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的意思是付舵主背着总舵做下了错事宗主,说这话可要讲个真凭实据的。”

    莫大长老阴沉着个脸同样不客气地质问。

    “要粮要药都能说预先备下,要得多了些也可当做有备无患,唯独照例抚恤盟中伤亡弟兄照拂家小的恤银,难不成也要预先备下大长老经营盟中事务多年,以您的阅历看来,这,说得过去么”

    莫临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他是应好还是不应好明明故意设计漏给梅东冥的破绽,难道反过来反倒成了他的破绽看来付冲确非梅东冥的人,怕就怕这小子顺杆子往上爬,执意循着线索追查到底露出了阿欢阿勇,就大大的不妙了。

    看来首要的是先稳住梅东冥,让他就此罢手管不了此事。他自认声色不动地正色厉声斥责道,“宗主说得确有道理,有道是捉贼捉脏,老夫记得苏悻长老日前代宗主巡视各分舵,”

    看来首要的是先稳住梅东冥,使他就此罢手管不了此事。

    他自认掩饰得天衣无缝,面带怒容疾言厉色地斥责道,“宗主说的确有道理,有道是捉贼捉脏,老夫记得苏悻长老前些日子巡查江左盟产业,离扬州分舵不大远。老夫这就命人传信给苏长老,请她详查此事。”

    梅东冥慢条斯理地为大长老执壶添水送到他手边,忽而眼神一亮,若有所思突发惊人之语,“大长老照顾东冥十多年,东冥愿意再信大长老一回。只盼着大长老莫要再像上回追查池州劫药案般,都一晃过去几个月了半点音信都无。”

    被小辈抢白了一顿,莫临渊脸色铁青地紧紧攥着茶盏,杯中茶水瞬间变得尤为烫手,他险些拿不住失手摔碎。强自令自己镇定镇定,不断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梅东冥面前露出马脚来,被他抓住把柄闹将起来他若是趁机脱身,后面的事儿就不好办了。

    “池州劫药之人来无影去无踪,盟中弟兄们追踪不及才迟迟查不到贼人下落。这次就不同了,人摆在那儿,任他插翅也难飞,宗主大可放心。”

    “大长老一言九鼎,我静候佳音。”

    到头来终是将大长老气得火冒三丈的梅东冥无声地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此行目的达成,他不能额手称庆满饮三杯,难道还不能心满意足地笑笑

    “大长老眼盲不便请自留步,告辞。”

    得意归得意,规矩是规矩,端端正正向莫大长老行礼告辞的梅东冥见火冒三丈的莫临渊无意与他客套,只冷冷甩给他“好走,不送。”寥寥数字,连头都没抬一下。他亦未再在意大长老言谈间的失礼,小心收敛起昙花一现的得意和喜悦,返身走出居所。

    门外有数不清的大长老耳目心腹,走出这扇门,就是另一个战场。

    他能做的已然做了,余下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走后不久,避在门外的田束行色匆匆地坐在滑竿上命手下抬着跑向大长老居所,亟不可待地挥开门外的守卫,念叨着有急事须向大长老亲禀不待通报便冲了进去。

    本在气头上的莫长老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他这一通没规没矩的乱闯更是火上浇油惹得他愈加心烦,一个没忍住险些劈头盖脑地先骂了再说。

    田束苦笑之余心知自己来得实在不巧,正好接下了大长老一通脾气没处发的硬茬子,换做平时被骂也就骂了,权当哄他老人家开心了。

    可现在却是火烧眉毛的关头,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不说,怕还会平白给江左盟招来更大的祸事。

    “把我放下,你们先出去。”

    抬竿之人不敢违命,低着头关门退了出去。

    “哼,田掌事好大的威风,出入都要滑竿抬着了,当这儿是哪里,连老夫都步行进出。你既伤未好转,只管在家将养就是,何须事必躬亲。”

    田束暗地里为自己捏了把汗。

    “大长老要打要骂属下都甘愿承受,可否先容属下禀明要事”

    一听他急忙赶来是有紧要事,莫临渊也不是不懂轻重的人,复又坐回原处,低哑着应允。

    “何舵主揽上大麻烦了。”田束重重喘了口气,觉着总算缓过来了,刚才得到消息他片刻不敢耽搁就赶了过来唯恐迟了一步,一把骨头都快被滑竿颠散架了,“属下刚得到消息,有青州何舵主的一队私兵悄悄潜进了廊州,这会儿怕是就在总舵左近了。”

    “阿欢派了私兵来廊州,是想做什么”

    “据何舵主亲口说,他接下了献州那个老女人的杀人买卖,杀手楼都拒之门外的买卖”

    听田束一番气急败坏的叙述,大长老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他苍老布满折子的脸越发皱得吓人,手上下意识地攥紧了梅东冥递到他手中的茶盏,另一只手蘸着水在茶几上大致描摹出一朵极为简练的梅花,试探着猜测道。

    “阿欢要杀的人,难道是”

    “大长老英明睿智。正是那位。”

    随着田束证实他不幸言中,莫临渊手中的茶盏“喀嚓”一声被他硬生生捏碎,这位老人老脸涨得通红,一天内接连两次被气得牙齿咯咯发颤,连坐在一边滑竿上的田束都不免担心地为他抚背顺气。

    “您消消气,别着急别着急,何舵主也是想着既然上回已经下过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了结了那位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他懂个,算了,人呢”

    “属下无能请大长老恕罪,属下没能拦住何舵主,只能先行来报大长老,还望大长老定夺。”

    “定夺,怎么定夺,派人去杀了阿欢不成”他心急火燎地一时脑筋像打了死结没转过弯来,不知怎的灵光一闪计上心头,“你去,把阿欢截下来送出城去,告诉他这些日子给我消停点儿,没我同意不准踏出青州半步”

    “那何舵主带来的私兵呢”

    “献州那位要梅东冥死,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哪儿能砸了自家的招牌。容他们动手,派我们的人盯着,吃点苦,受点皮外伤都无妨。能让他这些日子老实待着别出门儿,算你立一大功。至于那些人下手利索点儿,别让人瞧出首尾来。”

    田束顿觉凉意直窜心头,偷眼瞧着大长老忽而变得狠辣狰狞的面孔,他不敢多言不敢多问,只得领命匆匆退下。

    固若金汤的江左盟廊州总舵,威名不堕的江湖第一大派,当真安逸得太久了,久得本该戒备森严的总舵中潜入了刺客都毫无所觉,任几人蒙面潜行深入其中如入无人之境。

    日落西山月将初升,放眼望去的几处院落中都已炊烟袅袅,行道间来往的帮众渐稀。从莫大长老处出来,梅东冥心潮澎湃难平,带着身后的暗月缓步穿行于石径间。

    在这方天地间,他前前后后渡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初来江左时年岁尚幼,周遭皆是陌生人,彼时莫大长老鬓发虽白却精神矍铄气势逼人,盟中视为支柱一言九鼎的莫临渊一声令下,人人俯首叫他一声少主,他梅东冥能得此虚名维持着十几年来的少宗主体面,实是莫大长老居功至伟。

    果然成也大长老,败也大长老。也是,以大长老看来,他这个江左盟宗主的名位本就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哪一天他不需要这个宗主了,说换就换易如反掌。

    “天道无常命运弄人。”

    梅东冥暗自呢喃着,被紧缀在他身后的暗月听见,这小少年虽离得远了些听不真切,却胜在心思机敏,追上两步轻声关切道,“宗主有何吩咐”

    “没,没什么。天快黑了,走快两步吧,晨星还等着我们回去用饭呢。”

    “是。”

    小少年欢快地应和着,脚下生风走起路来都轻盈了许多。能跟着自家整天埋头书卷的宗主大人出来一趟虽说挺好,不过近来总舵气氛压抑阴沉,感觉上郁气积压不散鬼蜮踵踵,入夜之后还是乖乖待在屋子里不出去得好。

    梅东冥以为暗月年幼胆小怕黑,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便假借侍童的名义被南楚神殿送到他这儿来,背井离乡远离亲人朋友,他多照顾他们些反倒更加应该。

    “暗月,你想家了”

    “啊没,没有啊。少,宗主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不想家。”

    被突然间如此直白地问起心事,小少年难免有些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幸好神殿中的师长们都有叮嘱过,少师问起想家啊,想爹妈呀之类的事儿时能避则避能躲则躲,避不过躲不掉的,也得考虑清楚了该怎么回答。总之不能让少师觉得他们心思还在南楚,回头想法子把他们给送回去。

    是以隔了好几个月本以为少师不会在意这等小事,今日却突然被问及,他难免慌了神,好在马上想起了师长们的叮咛,端着个小脸儿回答得一板一眼的。

    “是我问岔了。你别往心里去。”

    他怎么就忘了呢,南楚神殿中自幼修行的孩童大多三岁上就从父母身边被挑选出来送进神殿。断绝亲情一心修行,等长大了心性早定,父母亲缘自然浅淡。

    神殿怕他这个少师久不在南楚,放两个人在他身边权当是给神殿的定心丸儿,加之俩孩子定是少祭师中的佼佼者,师尊身在其位乐见其成,自然就懒得管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

    至于后面本想问他是在廊州开心还是待在南楚开心之类的傻问题,算了,不必多想也能猜到小孩儿会回答什么。

    “您生气了么宗主”

    “不必多想,我怎会生你的气”

    就算要气,他也只会气自己没用而已。

    “倘若我真能狠下心,抛开这儿的一切就好了。”

    丢下江左盟,和飞流叔一起或江湖漂泊或南楚幽居,都好过在这儿当劳什子宗主等着背黑锅来得强,只要,他能忍心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宗主”

    见他又喃喃自语不知所云,暗月本待凑近些才好听得清楚,转头时无意中瞧见不远处的回廊下隐隐绰绰的几道寒光忽闪。

    他疑惑着怎么也想不出总舵中为何有人亮刃穿行,还穿着一身黑漆漆的紧身衣蒙面蒙面

    “宗主有刺客”

    等候在少师的必经之路上还持刀蒙面伏击以待,要不是他偶一回头接着星点柔光发觉了隐秘处有亮点频频闪过,凭这些人远较自己高强的武功,欺到近前他都难察觉。

    “明目张胆,竟然就这么杀上门来了”

    是他掉以轻心了,自恃大长老还留着他有用之身搪塞朝廷,有恃无恐地认定他不敢对他下狠手,这才敢不带随从肆意在总舵中行走。

    却不想大长老被气得火冒三丈依然不得不忍,有些人,怕是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将大惊失色的暗月拉到身边紧紧护着,梅东冥借着还未黑透的天色看清对方三左三右围了上来,再次懊恼自己为何仗着身在总舵就偏偏没把随身佩剑带上。

    眼看对方手持利刃步步紧逼,他却赤手空拳还得护着个孩子。

    环顾四周一片死寂巡防的弟兄们半个人影都没,不用想也能猜到其中必有某人的手笔。

    哼,这是被他逼得现了原形狗急跳墙了么。

    饶是他们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可不管怎么说,此地终究是江左盟总舵堪比龙潭虎穴的所在,他这个名不副实的江左盟宗主即便无权无位,总也不能干脆横死在总舵之中。

    且不论有人的如意算盘砸的粉碎,江左盟赫赫威名都将被彻底扫落尘埃,压根儿都不用等到朝廷亲自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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