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暂别

    “田掌事亲自选出的人,怎的自己认不得还来问我”

    莲雾行走江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追随郡主后临阵拼杀轮不上她,潜入敌营刺探军情一身换脸如换衣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哼,江左盟果然卧虎藏龙,她这回是栽了没错,瞧田束的意思还打算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来,对不住,这可办不到。

    田束要弯弯绕,行,她奉陪;要她吐口背主,纯属做梦。

    “碧波本是盟中死难弟兄的遗孤,一向胆小寡言,不要说叫她替你背后的人传递消息,要她同生疏之人多说一句话她都开不了口。姑娘易容术虽妙,性情却改不了,你出入总盟无忌,被抓住首尾顺理成章。”

    碧波是田束苦心挑选来“服侍”宗主的,身家清白自不必说,这性子也是没谁了,一个人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如非假扮还有什么说法

    他越是笃定,对那边厢莲雾越是不利。

    她偷眼瞥了下周遭,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觉惊出身冷汗。几个高手合围成犄角之势,令她进退维谷,即便不能活捉她,力毙于当场不费吹灰之力。

    怨就怨她生就一副宁折不弯的臭脾气,死都不肯屈膝求饶。

    田束见她面露坚毅,眸光流转间尽是决绝,也明白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此事看来是不行的了。当即最后半步低喝道,“速战速决拿下她,大长老要活的。”

    “田掌事果然瞧得起我这个弱女子”

    仗着轻功出众莲雾接连避过两个高手的联手夹击,要不怎么说江左盟藏龙卧虎大有高人在呢,端看这十来个人,虽称不上绝顶的身手,明显训练有素深谙群攻之道,非但没有一拥而上相互掣肘给她喘息之机,且除了围攻她的四人之外,其余人各自守住园中一角把住退路,不容她趁乱而逃。

    “姑娘出入我江左盟总舵如入无人之境,当得起本盟慎重以待。我劝姑娘莫要顽抗伤了自己,倒不如坐下来与我心平气和地谈谈,要姑娘真没做什么动摇我江左盟基业的勾当,照着江湖规矩惩罚过后,江左盟自然放姑娘离去。”

    江湖规矩,见鬼的江湖规矩,谁不知道江湖上江左盟说的话就是规矩。这个田束不愧是田鼠,长得一副尖嘴猴腮贱人模样不说,行事做派也是一副不入流的小家子气,他这空口白牙的许诺要真能信,螃蟹都会笑了。

    “废话少说,田掌事手上功夫不行,耍嘴皮子倒是一把好手,是个汉子的自己下来跟姑奶奶过一场,缩在别人后头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有意激将,然事出仓促这手玩得并不漂亮,至少看田某人那副气定神闲纹丝不动的笃定样儿就知道这话说也白说。

    “我江左盟前宗主手无缚鸡之力照样统领众英豪,江左境内何人敢不俯首。我田某人一番怜香惜玉的好心姑娘偏偏不肯领情,那就莫怪我盟中弟兄都是粗人,一时鲁莽伤了姑娘。”

    他话音方落,莲雾顿觉围攻过来的压力倍增,围攻之人不再刻意留手,照着田束所言避开她身上的要害,以掌做刀直往她手足招呼过来。

    她前一刻揉身躲过迎面扑来的千钧掌力,后一刻拳风扫过险险擦过腰际,带起阵阵火烧似的刺痛。低低“嘶”了一声,左支右绌地挡开挥来的赤红大掌,却怎么也躲不掉劈向她下盘的扫堂腿。

    “咔嚓”

    清脆一声,伴随着腿骨断裂的声音,剧烈的刺痛直窜脑际,她断了一条腿摔倒在地,强忍着痛就地接连几个翻滚终究难逃几人围堵。恨只恨她不是死士,要不然眼下咬咬牙舍了命,也就干干净净了断了。

    围攻之人见她山穷水尽犹做困兽之斗,江湖儿女讨生活苦惯了,最是佩服她这坚韧不屈的性情,想着莫大长老既然吩咐了抓活的,便欲上前一掌劈晕了省的再吃苦头。

    还没挨近莲雾,就见她当机立断拔下发间花簪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刺自己喉间。她既狠得下心又事出突然,围攻中的几人竟都愣了神无人来得及上前阻止。

    眼看花簪入喉近在咫尺,一枚石子破空而来直击她肘间曲池穴。

    莲雾猝不及防之下顿觉手上微麻,花簪叮的一声掉在地上,她本闭目待死,猛然睁眼却只见一片天青色的衣袂晃过,原本围在他身边群起而攻之的几人眨眼间退到数丈之外不敢轻举妄动。

    “宗主”

    “宗主”

    “飞,飞流长老。”

    梅东冥

    莲雾大惊失色地抬头定睛细看,这一袭天青儒衫可不就是方才面见梅东冥时他所穿得衣裳么,还有他身边挺拔如松柏冷酷若寒冰的飞流

    “宗主”

    本想她一死了之也好撇清与梅东冥的关系,就让莫临渊以为她是不知哪里派来刺探江左盟虚实的暗探便也罢了,偏偏还是惊动了这幽居一隅的二人。她强忍着断腿之痛挣扎着起身,腰上不容忽视的火辣刺痛却让她怎么也用不上劲,正当尴尬为难之际,她整个人忽然被打横抱起,紧紧箍住她的臂弯尽管细瘦却温暖有力,紧贴着的胸膛起伏震动着,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和煦。

    真是,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居然脸红了。

    “姐姐遇上了不长眼的人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招呼一声我自会前来,哪儿至于赌气玩儿命。”

    “我”

    “宗主,这碧波姑娘”

    “碧波呵,她是我的人。”

    梅东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莫名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莲雾,猜测所谓的“碧波”只怕是她巧手妆点假扮的那女子的名字,好脾气地笑了笑未曾点破,重又抬头时锋锐的眼神直刺还妄想着抓走已为他所救的莲雾的田束,扎得田束瑟缩了一下讷讷地垂下脑袋。

    “她虽是你派来的,却也是我院中服侍的女子,听命于我为我办事,怎么算也该是我的人吧。田掌事光天化日之下大动干戈对我的侍女动手,究竟是意在于她,还是想从她那里打探我的事儿呢”

    窥探宗主行踪,再怎么解释也拿不上台面说不过去。自知理亏,且这女子也落在梅东冥手里眼见是要不过来了。田束暗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光明正大向梅东冥索人。

    退一万步讲,梅东冥即便是傀儡,说出去那也是江左盟的宗主,何况没见他身边还站着位琅琊榜首江湖第一人呢,当面作对纯属找死。

    “属下不敢,碧波姑娘既是宗主的人,想来都是误会,误会。”

    “伤了我的人就跟当面打我的脸没什么两样,一句误会轻描淡写就想带过了事了江左盟从不做亏本儿的买卖,莫非头一桩要着落到我这个宗主的身上”

    “宗主,要属下怎样赔礼才肯原谅属下无心之失”

    田束听他言语间竟是不肯轻易放过,忽而心道不妙,果然梅东冥嘴角扯起温柔得近乎残忍的浅笑,轻描淡写道,“你派人伤了她一条腿,你自断一腿,算是揭过。”

    “属下也是听命”

    “我若是你,就乖乖照办,不论谁派你来的,谁指使你的,眼下江左盟我都是宗主。暗里的手段你们用尽我无可奈何,明里谁会为了你当面与我过不去你不想自行惩戒,莫非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今日这个亏是吃定了,只怪他过于轻敌,此地离开宗主居所不远,竟让梅东冥亲自寻过来救了这女子

    “宗主,属下呃啊”

    本还待再狡辩看能不能等来一丝转机,倏然眼前一花,靛色衣影飘过,手起掌落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田束的惨叫声响彻院中,下一刻,衣影复又落回梅东冥身边,向他伸过手,干脆利落道。

    “人,给我。”

    “没事,还是我来吧。”

    “啰嗦,给我。”

    有幸目睹天下第一人形如鬼魅般二话不说劈断田束一条腿,来去自如无人可挡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莲雾姑娘猛然间意识到抱着自己的已不再是暖心的东冥小哥儿,而是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的琅琊高手榜头名江左盟飞流长老

    这位已不再年轻的莲雾“姑娘”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任由飞流长老“抱着”往宗主居所走去,紧张得连断腿之痛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将莲雾重新带回他的居所,踏入这一方只有属于他和飞流叔的天地,梅东冥松了口气卸下伪装出来的强硬架势,取来木板布条,示意飞流将她放下。

    飞流单纯的不喜东冥身上沾染上旁人的气息,一听不必再抱着这个女子,毫不犹豫地将这大包袱作势往地上“搁”。

    梅东冥见他全无怜惜之意好气又好笑,忍着笑指了指床榻的方向。

    “莲雾姑娘需要接骨疗伤,飞流叔把她放在榻上可好”

    “不好,暖暖的,我的。”

    满以为再小不过的事却引得飞流叔越发不悦地“搁”下莲雾,转脸独自跑到床榻边靠坐着生闷气去了。

    莲雾从前只听闻关于飞流长老的种种传闻,今日幸免于难倒是应验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老话大大开了番眼界。

    飞流心智不全江湖人十有八九都知道,即便所有人都听不懂他说些什么,天下间也定有一个人听得明白,那就是梅东冥。

    既为知己,何需言语。

    在飞流的心中早将他当做至亲至信之人,他如同野兽般将自己划入必须守护的范围内,连带二人每日同榻而眠的那席矮榻也被他视为不容逾越的地盘。飞流叔素日所求甚少,些许吃食玩物便能逗他开心,生活简薄得完全不衬他江湖第一人的称号。

    活得如斯单纯的飞流叔,他又怎么忍心领他失望难过。

    他冲莲雾歉然一笑,扶她靠坐在圈椅上,似是全然忘了还有把她放到榻上这回事儿。

    “姑娘身份多有不便,未免多生枝节,就委屈姑娘将就我这个粗通医术的大夫了。”

    莲雾早因断腿之痛额际冷汗淋漓,到底是走惯江湖吃过苦受过伤的刚毅女子,还有心思顺着梅东冥的话调笑几句。

    “能得梅宗主亲手医治,遍寻天下能有几人,嘶,这命都是梅宗主救的,一条腿算得了什么。”

    听她言下之意好似打算亲着一条腿瘸了也愿成全他的任性一般,梅东冥哭笑不得地看她四下摸索寻找着什么,估计是怕他下手不知轻重太疼了好堵嘴。

    真是,师尊若知道他一手养大的徒儿的医术被嫌弃看低至此,怕不晓得有多生气了。

    他隔着襦裙摸到莲雾的断骨处,一会儿的功夫她被打断的小腿已红肿鼓起,轻轻触及便见莲雾一个瑟缩。他眼疾手快按住莲雾的髌骨不容她缩回,头也不抬地低声安抚。

    “姑娘莫怕,怎么说我也是师从琅琊阁主,虽说学艺不精没有学到师尊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精髓,接骨续断这样的小事总不至于失手。”

    他此言一出莲雾顿时回过神来。

    她真是年纪大了糊涂了不成,自打六月江左盟声势浩大地办了那场加冠大礼后,新任江左盟宗主乃是琅琊阁主座下首席大弟子的消息早传的江湖中尽人皆知,她这个专门刺探消息的却忘得一干二净,可不是大大地闹了笑话。

    “我,梅宗主恕罪,属下啊”

    还不等她呢喃着向梅东冥致歉,低头专注于摸骨的梅大宗主暗道侥幸地松了口气,田束得了大长老的命令并未下死手,他们手下留情且出手狠辣,直截了当劈断了莲雾的胫骨,断骨之痛固然难耐痛彻心扉,好却好在高手所为断得彻底干净断骨没碎成渣,他趁着莲雾脸红分心的当口施展手法接上断骨,端的是老道熟练。

    断骨再续需要上好的疗伤膏药和静养,梅东冥眼见难免还是要触碰到不相干的女子的肌肤,尴尬之余也面泛红晕,带着青涩的羞赫的江左盟宗主状似无意地避开莲雾戏谑的试探眼神,轻道一声,“情非得已,请姑娘勿怪。”

    刺啦一声撕开莲雾伤处的亵裤,取过药箱中的一盒浅绿色凝胶,调处些许细细抹允于伤处,再以木板固定绕上布条,确定暂且无碍这才细心地为天生爱美的女子打了个漂亮的结,寻了条薄毯为她盖上。

    待照顾停当他才转过身,缓步走到飞流叔身边紧挨着他坐下,宛若筝乐悠扬的嗓音低低回荡在屋内,令莲雾和飞流都为一震,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飞流叔,莲雾姑娘想自己脱身已是绝无可能,劳烦你送她回霓凰郡主那儿吧。郡主留在廊州只怕危险重重,她是父亲当做妹妹疼爱的女子,父亲若在世,定然舍不得她涉险,飞流叔就当替父亲送她一程,无论她去哪儿,都护着她些。”

    “不去。”

    意料之中的拒绝。

    好笑地瞧着飞流叔孩子气地背过身,用绷紧的背脊固执地表达他的不满。梅东冥心知一两句话哄不动飞流叔改变主意,他也没想说给飞流叔听。

    真正需要侧耳倾听的,是莲雾姑娘。

    他指着书案上散乱摆放着的几枚石子,不慌不忙地道。

    “侯爷来信商借飞流叔出手所谓何事莲雾姑娘不知道,我却能猜出几分来。”

    “梅宗主可否说给属下听听”

    腿受了伤不便动弹,腰上擦过的炙热灼痛犹在却不方便说出口,莲雾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找点事情来分散伤处的煎熬难耐。

    故而当她舔着脸向足可以当她儿子的梅东冥要求解惑的时候,还是难免生出脸皮没地儿放的羞赫。

    “我江左盟是江湖帮派,势力当然无法同朝廷抗衡,陛下钦旨所至之处,负隅顽抗照样难逃覆灭的命运。然而总有宵小之辈心存妄念,言侯爷远赴江左却始终避在福州不肯涉足十四州,除了为保查案隐秘之外,怕少不了避其锋芒免遭暗算的意思。”

    “我从盟中杂务中推断出有人贪心不足违禁涉足朝廷官制得盐铁已非一两日,尤其青州、庆州两地的盟中弟兄时有伤亡,他们呈报上来的安家抚慰银两远较其他分舵多得多,所以我请姑娘带信给侯爷,从这两州入手设局。姑娘兴许猜得到,我既希望侯爷一击得中干脆利落拔除毒瘤,又盼着是我思虑过甚言过其实,江左盟中个个循规蹈矩老实做买卖,可惜天不从人愿,我这一番念想终究化作泡影,还牵扯进了其他数州。”

    “然而言侯爷毕竟来得匆忙,布局间多有疏漏,从大长老疑心姑娘行踪到田束出手擒人,都可推断出他们那边已对言侯此番谋划有所怀疑。以我看来,这个局其实并不难破,恨只恨他们几个贪心不足,视国法盟规于无物,才自取灭亡,踏入陷阱又怪得了谁只是我眼下还猜不透哪里露出了马脚,令得姑娘险遭不测,若非飞流叔有所觉察,我如何向霓凰郡主交代。”

    “今日侥幸救下姑娘,在下已不难想到侯爷那边所遇的困局。朝廷精兵强将虽多,却多为驰骋沙场冲锋陷阵的猛士,绝顶高手着实不多难称助力,更甭提抵挡住江左盟这般江湖帮派供奉高手的刺杀。”

    言及于此,他抬手拂去飞流叔额前散落的碎发,明明满面和风细雨笑颜晏晏,说出来的话却令莲雾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飞流叔,言侯爷还记得么,父亲十分看重的后辈,他的好兄弟水牛倚重的股肱心腹,要是被江左盟的人轻而易举说杀就杀了,你觉得父亲会怎么想除了责怪暖暖没用之外,是不是还会因为飞流叔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而不悦呢”

    “暖暖”

    呜呜,暖暖变坏了

    记忆中苏哥哥也会因为飞流干了错事而罚飞流没有点心吃,还会被关小黑屋那个人死了的话,苏哥哥真的会不高兴吗

    梅东冥轻拥了下尽管不情愿却已有所动摇的飞流叔,叹道,“暖暖在这儿等你,早去早回,飞流叔。”

    “不,不去要暖暖”

    单纯执拗得一如当年纯澈少年的飞流叔在梅东冥的威逼之下故我依然地坚持死活不肯少离他半步。折腾了半天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他还是白费口舌。

    “梅宗主,若是因为属下的缘故”

    “姑娘无须介怀,你在江左盟出的事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坐视你再落虎口。飞流叔有自己的主意,他既不肯襄助侯爷,任凭我说破嘴皮也是没用的。”

    “姑娘的精神可还好若还能支持,我和飞流叔先送你出去,此事宜早不宜迟,拖久了我恐有变。”

    “属下假扮碧波藏身其家中,这姑娘的父兄都是江左盟中跑买卖的帮众,因水难双双葬身汾江,家中再无旁人了。故而郡主也一同落脚在那里。属下担心这一去”

    起身收拾好药箱归置到原位,留下方才给莲雾用过的接骨伤药,又将剩下的白布条一并收进了包袱里交给莲雾抱着,拨乱书案上得石子排列,径自莞尔道,“姑娘出事,郡主现下虽还不知道,然而以郡主的性子,难道知晓之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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