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小剧场之祭亡者

    深冬时节的梅岭,举目望去尽是白皑皑的一片,满天星斗映照下宛如披上了层银色的华彩。北境驻军大营依山势而建,错落分布在几处山谷丛林间的缓坡上,星星点点的火盆火把点缀其间,为穿梭营寨之间的将士们指引着方向。

    战事进行得并不如梅长苏设想的顺利,大渝皇属精锐曾在十三年前大败于赤焰军的手下,赤焰军这方作为胜利者却未能留存下足够的实力以待他日之战,比起陷于阴谋未耽重整旗鼓培育新锐的大梁,大渝却铭记耻辱秣兵厉马,时隔十三年联合其余诸国卷土重来,誓要为昔日之败洗雪耻辱。

    此消彼长不进则退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大梁遭遇数面围攻,不得不分兵迎敌,摆在他们眼前的尴尬情况是,强将手下领弱兵。多年未经战事,兵士士气低迷,兵力匮乏,训练不足,还有其他不一而足的劣势。相较之下,大梁国力未衰,军资充足,将帅威望足可服众则是尚可安慰的优势。

    取长补短,避免正面迎敌短兵相接的战局出现,抓紧时间重塑军心气势,整顿军纪军规,闲时操演列阵对抗,战事以战代练提振士气。

    他还是把战局估算得草率了,向天借来的三个月,真的够他击退大渝,重整北境军

    蒙挚巡营归来,在营帐外便见到仰天而叹忧心忡忡的梅长苏。

    归功于他身边那位医术了得的琅琊阁主悉心调理,小殊自随军北征来虽难免体虚需时时服药,比之从前何止强了一点半点,他能不时披上皮甲同自己一道巡视防线探勘敌军,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亲眼看过之后几次适时调整的用兵方略于北境军均是大有裨益的。

    “天寒地冻,身体好些了也不该在外头吹风,走,回帐去。”

    “大将军。”

    “哎,都说了多少回了,私底下叫蒙大哥就好,你我之间何需见外。”

    梅长苏勾勾唇角,尽管脸上挂着笑,笑意却半丝进不了那双深邃清冷的眼中。

    “帐外有兵士们巡逻,军纪森严,我不想徒增非议。”

    蒙挚虎眼一瞪,只差没当场发作。

    “谁敢非议你,告诉我,我去切了他”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蒙大哥将来少不得常驻北境,待战事了结我离开北境,若给人留下将军待人严苛待己宽厚的印象,日后执行起军规来少不得被人诟病,如不能一视同仁被拿住短处横加指责,大哥拿什么服众。”

    赶紧拽住眼看就要暴跳如雷的蒙挚,梅长苏觉得自己心累得可以,不但要操心战事,还得花心思安抚这位脾气火爆身手更是火爆的兄长。时局已经够烦够让他操心,容他喘口气成不成。

    “我还以为又有不长眼的在外头传你的闲话,上次教训了一批他们再不长记性,要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你可别拦着,我定要上书太子撤了这几个混账。”

    “万万不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子身不在此,以你我片面之词轻率处置军中将领,只会令军心不稳兵士思变。太子授予大哥将军之职,就是给了大哥临机专断的权利,大哥不以此压服众将还要将权柄上移,到了临阵之时,何以号令全军”

    蒙大将军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懵懂神情,好在他为人豪爽心宽,想不明白的事干脆不想,林殊叮嘱的他的话定然是有深意的,他就牢牢记在心里,日后找机会再请教便是。

    他讪笑着陪着梅长苏到火盆边坐下,狗腿地倒了热茶递过去。

    “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以后遇到这种杀才绝对不去找太子殿下麻烦,我自己手起刀落砍了拉倒。小殊,刚才我回营的时候你在外头想什么呢想得出神”

    蒙大哥的不靠谱他是无力再管也没机会管了,敌军当前,他去日无多,还是正事要紧。

    “蒙大哥训营归来,军中兵士伤病如何可有懈怠怯战的风声”

    “有。”梅长苏知己知彼料事在先的本事蒙挚早已了然于心,他未出营帐便可洞悉敌我局势在蒙大将军看来一点儿都不奇怪,心下稍作整理,把他今日巡视所得细细说来,“近一旬来我军与大渝军交战三次,两胜一败互有死伤,算下来反倒是我军的伤亡更多些,北境军并不常驻于此,素日少临战事,伤亡增多又尝败绩,军中确有人心涣散谣言四起之兆,好在你事前有过嘱咐,我巡营时处置了几个刺头儿,谣言平息了不少。”

    “大渝人久居极北之地,早习惯极北的苦寒恶劣气候,北境虽说到了冬天滴水成冰,在他们看来也许并不算什么。我军平日里操练不足,早成了老爷兵少爷兵,吃到苦头自然想到退缩。处置出头闹事的治标不治本,绝非长久之策。”

    要训教北境军非几日之功,大梁倾国之力抵御外侮,摆在他面前的是七万大渝雄兵,以他们手上十万将士和尚阳残军对抗虎狼之师要取得全胜着实不易。

    但他的身后没有退路,没有援军,他的身后是一马平川的大梁国土,一旦北境军战败,大渝七万铁骑长驱直入横扫大梁再无阻隘,到时百姓沦于异族之手,战火纷飞家国沦陷,他所重视的人在乎的人都将亡于屠刀之下。

    不,绝对不行。即便死,他也要挡住大渝

    “蒙大哥,我思来想去,天时地利于大渝有利于我大梁不利,可用者,惟人和而已了。”

    “什么意思”

    “我有一法可退大渝军,只是过于冒险,并无十成的把握,我本不欲轻率以此法抗敌。然而事到如今,越是拖延越是不利大梁,恐怕不得不试试了。”

    “啊”

    “成,则大获全胜,败,则全军覆没。蒙大哥,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梅长苏脸上笼罩着一层蒙挚说不清的晦涩,他从没在这个自从出现在金陵城中便一直智珠在握成竹于胸的林家小殊神色中见到过这种几分犹豫几分悲伤几分决绝几分残忍甚至还有些许绝望的神色,让不明所以旁观如他者都不由得心惊胆战。

    “小殊,我们还有时间,待到开春,待到开春兵士们缓过来,我们定能打赢大渝的。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蒙大哥,出征前我对景琰许下承诺,三个月之内击退大渝重振北境军,不然他就要亲自前来把你我换回去了。”

    “那不成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我全听你的”

    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梅长苏不禁莞尔,他一仰头饮尽杯中略凉的茶水,发热的头脑亦为之一清醒。

    既然决定了要来,注定了埋骨于此,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对不住蔺晨和宫羽他们了。

    “明日午时,请蒙大哥升帐召集诸将,我有退敌之策与你们商议。”

    “好,都听你的”

    北境多山,山峦叠嶂绵延不绝,似梅岭一样深藏山坳之中,需经过狭路穿过周遭群峰才能寻到的谷地为数不少。

    当梅长苏在大将军议事大帐对众将提出他的谋划时,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

    引君入瓮的计策不难识破,成败与否仅仅一线之隔。成,可轻易歼灭大渝数万雄兵,败,依他昨夜推演了半夜的阵仗而言,大梁当还有一战之力。

    “蒙大哥,你先坐下。堂堂大将军在帐内走来走去,一点儿大将军的威仪都无。”

    “你都要带人去送死了,还管我有没有威仪。”

    您再这么走下去,我看了都眼晕。

    “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自打小殊与众将商议他所谓的“退敌之策”后,蒙挚就陷入了难以明状的焦躁不安中。这种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做法算得上什么良策,“莫非是大梁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需要你以身犯险拿性命去换”

    “我没这个意思,蒙大哥。”

    “那就从此别再提这个,最好想都别想。咱们还有时间,三个月不行半年,半年不行一年,总能重整北境军打败大渝。我知道你不在乎生死只求退敌,可依你之计送死的岂止你一人而已。”

    梅长苏觉得嘴里说不出的苦涩,他舔舔唇,垂下头低声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这是什么话将军百战虽死无悔,却不是拿着兵士们的性命去换军功,我莫非是听错了小殊你是经历过沙场铁血懂得袍泽情谊的人,这样的话竟是从你的口里说出来的”

    蒙大将军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们所认得的小殊从来不是急功近利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之人,如此迫切地毕其功于一役,甚至不惜拿大梁军士的命去填,完全不似往日里江左梅郎林氏小殊的品格。

    他不忍痛骂一反常态的林殊,质问的话语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口。他在心里早就决定这回任小殊舌绽莲花说破天去也不会同意他错误的谋划。

    “你究竟,在想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帐内二人皆良久不作声,阴郁的气息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蒙挚背过身负手而立自认该说的都说完了,再没什么道理可讲。梅长苏则呆呆地盯着噼啪作响的火盆失神,眸中尽是苍茫。

    “你能等,我等不到了。蒙大哥,我快死了。”

    谁快死了

    像是没看见蒙挚瞬间露出的惊诧,梅长苏自顾自细细摩挲着指尖,感受着皮肤下温热的触感,过不多久,这样的温暖柔软将被冰冷僵硬所取代。

    “我这辈子自认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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