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内心蠢蠢欲动跟着一探究竟的欲望,只得先追着梅东冥来个打破砂锅问到底。

    “既然他们要见,见也就是了。只不过怎么见,谁去见,得由我说了算。”

    “飞流叔,劳烦你去见见言豫津,无论他问什么,只推说不知道就行。”

    “可以。你”

    “我我去会会蒙大将军,这位昔日的琅琊高手榜排名第二的高手,传说中是位性子十分有趣的人物,我去验证验证,回头好说给师尊听。”

    飞流不以为忏地点点头,丝毫不在意梅东冥安排他去见并非拜帖上求见对象的人有什么不妥。

    未来的云大医圣见他简单的安排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首先就先搅乱了对方的布局安排,这种见招拆招后发制人的做法,颇得兵法要领。

    “高手”

    “客气。”

    “皮厚”

    “还行”

    分别递了拜帖的言蒙二人由江左盟帮众分别引路至一处水榭和一处厅堂奉上茶点后静待人来。

    言侯爷早听说过昔年景睿在浔阳失魂落魄流离街头得到苏兄援手的趣事,虽然苏兄之后就“偶遇”他们一道去了金陵,但他以有心救无心,到底在景睿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抚慰了他一片情伤。

    景睿总是执意认定无论林殊哥哥还是苏兄都是温柔和善的人,二十年前北境送别苏兄时景睿哭得伤心,回京后得知苏兄的真实身份是他们记忆中飞扬跳脱的林殊哥哥后,景睿又一次嚎啕大哭。

    景睿心软,他不一样,苏兄走得决绝,阴阳生死隔断了他们对苏兄对林殊哥哥的思念、惋惜、内疚、无奈,当一切都随着悲伤的沉淀都一并尘埃落定之后,他才发觉苏兄的用心良苦他走了,留下的就只有遗憾,他活着,变数就在所难免。

    人心,是会变的。

    其实,任由过往堙灭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曾一遍遍这样告诫自己,可内心深处总是蠢蠢欲动的小小的期冀为何总是忍不住地冒出头来,一如此时他全然品不出喝下去的茶是什么味道,总在翘首企盼着某种

    水榭尽头施施然走来的身影颀长挺拔,周身寒意袭人难以亲近。言侯爷自认眼神不错,绝对不会把那位温雅亲和的宫夕未公子错认为眼前冰人一样的飞流哪怕过去了二十多年,飞流长大了依然是飞流

    “飞流,为什么是你宫公子呢”

    “不知道。”

    “骗人昨日明明是你跟宫公子在一起的。”

    “不知道。”

    言侯爷遇上飞流小哥即便浑身长嘴也没道理可讲。蒙大将军面对着梅少宗主的时候很不幸的也只剩喃喃自语。

    豫津,言侯爷不是说好的要见飞流的么,为什么来的这位从头到脚看起来都跟小殊那么像呢倒也不是长相有多相似,而是感觉,微妙的无法言喻的感觉,由内而外渗透出来的连根头发丝儿都能让他想起小殊的感觉。

    “蒙大将军,在下梅东冥。”

    “啊”

    “大将军请坐。”

    “喔,哦哦。”

    “听闻大将军要见飞流叔。叔叔杂事缠身实在无暇来见,大将军是贵客,侄儿代叔叔向大将军赔罪。请大将军见谅。”

    老听说蒙大将军私下里是个有些呆的直肠子,可呆成这样却是不多见,梅东冥不由得尔雅展眉,请蒙挚落座后亲手斟茶奉上聊表歉意。

    君子可欺之以方,他少不得要欺上一欺。

    “没事没事,我也就是昨日在云氏药堂后街那儿偶然认出飞流,想着多年没见,以后能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冒昧拜访是我失礼了。”

    蒙挚的爽直没心计在梅东冥看来真如凤毛麟角,他身边大多是玲珑心肝的聪明人,个别恨不能混身上下都长满心眼儿,似他这般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怕是合了萧景琰的胃口才得以坐到大将军的位置上直至今日。

    “大将军说话直爽,真乃性情中人。”

    蒙挚看对面的年轻人怎么都觉得亲切,一举手一投足无不蕴含着“梅长苏”的味道,连那敛眉浅笑从容端方的架势都像了个九成九。他瞧在眼里心里头有如猫抓狗挠般的难受,嘴上没了把门儿们自是什么都往外蹦。

    “我也不是跟谁都直率,只不过与小兄弟你一见如故,忍不住才多说了几句。”

    “大将军旷达疏阔,战功赫赫,是为大梁的功臣我辈楷模,能得大将军谬赞是在下的荣幸。”

    “什么谬赞不谬赞,我看到你就想起旧时好友,哦,你是江左盟的人,肯定知道的,就是梅长苏,你们江左盟的宗主梅长苏。还有飞流,说起来我还了他一年多的功夫,我没两年好活了,想趁着身体还可以来见”

    “大将军请慎言”

    梅东冥断然低斥吓了蒙挚一跳,余下“见老朋友”几个字都堵在喉口险些没噎死这位大将军。只见他双目圆睁满脸莫名道,“我没骗人,你们江左盟与云氏交往甚密,一问便知。”

    “大将军大将军安康至关重要,动辄扰乱军心动摇国本,云氏医圣识时务懂轻重,定不会胡言,大将军也需小心。”

    “原来我又说错话了。”

    经面前的年轻人提醒,蒙挚才喃喃低语自觉失言。挠了几下头恍惚间觉得方才一幕相当熟稔,略一寻思,猛的抚掌大笑起来。

    “我就说嘛,都这么多年没人教训我说没说错话,果然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小殊,哦,就是你们以前的梅宗主总嫌弃我老说错话,小兄弟你也你也姓梅”

    蒙大将军,您老可算注意到在下的姓氏了。

    “你不是应该姓宫吗”

    父亲大人,难怪您总把蒙大将军说错话挂在嘴边念叨,这位平日里不办公事儿的时候当真是肚肠都不打弯的吧。

    “在下姓梅,梅东冥。”

    “梅公子。公子姓梅言侯爷说你姓宫啊。”

    “在下梅东冥。”

    “我都没几天好活了,你可别骗我。”

    “大将军”

    蒙挚虽因言行不讲究而屡被打断却好脾气地并未着脑,他反倒不再言语,静静凝睇梅东冥好一会儿,慨然叹道,“我有些明白豫津的用意了。你很聪明,你不愿意说的话,我是没这个本事追根究底的。你很像我与豫津所熟识的故人,可惜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已经走了二十年了。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梅公子或是宫公子都无所谓了,在池州还能与你一晤,我心甚慰。”

    “叨扰多时,我该走啦。”

    这位大将军并非蠢人,真正的蠢人是做不成大将军还能对敌大渝军队屡战屡胜的,他只是待朋友一片赤诚,从来不愿多想罢了。

    父亲,这样耿直愿意以性命相托忠诚相付的人,是你走到生命的最后都陪伴在你身边最为得你信任的挚友么

    梅东冥挺直了背脊,深深伏下身跪拜于地,闷闷的鼻音留住了蒙挚正待离去的脚步。

    “蒙大将军,在下梅东冥,忝为江左盟少宗主。”

    “江左盟,少宗主”

    蒙挚有些迷糊了,冥冥之中有一线灵光闪过,他却来不及捉住灵光的尾巴,心中仍纠结着一团乱麻。

    “在下请求大将军,这些话,出我口,入您耳,再无第三人知晓。”

    “好,我答应你。”

    虽然不懂为什么,蒙挚依然选择应允,不断有莫名的声音在他耳边催促他答应下来答应下来,否则他定会追悔莫及。

    “言侯爷告诉您我姓宫,是因为先母姓宫;我姓梅,是因为先父姓梅。”

    “你父亲姓梅,你母亲姓宫你是小殊和宫羽的儿子”

    蒙挚从江左盟分舵出来就维持着一种被雷劈到的出神状态,魂不守舍心不在焉,走路都能差点绊倒摔跤,若非他们是驾车来此,恐怕蒙大将军能把马骑到沟里去。

    言侯爷则像个蟾蜍似的气鼓鼓的出了江左盟,一路念叨着宫夕未如何如何阴险狡诈,居然把飞流派来对付他,所用的手段更是简单粗暴,千篇一律的回答“不知道”。

    “这个飞流也真是的,一问三不知。蒙将军你是没瞧见,要是你碰上了怕是要跟飞流打起来。你猜我问飞流宫夕未在哪儿,他答不知道。”

    “问他从哪儿来,他答不知道。”

    “问他要去哪儿,他答不知道。”

    “问昨天云氏那边同黑衣蒙面人动手的是不是他,他还是不知道。”

    “问他除了江左盟还去不去琅琊阁,蔺阁主可还安好,他居然干脆白了我一眼,连句不知道都懒得说了。”

    “你说他们过分不过分。”

    不过分,当然不过分换了谁能说得过您这张巧嘴,唯有飞流这个锯嘴闷葫芦在性情上堪称言侯豫津的克星。

    “蒙大将军,蒙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话都被言侯爷一个人说完了,我只需竖起耳朵聆听便可,还需要做别的”

    蒙挚不否认自己是动过毁诺的念头将梅东冥的身世告知言豫津,比起林殊后继有人林氏宗庙传承这样的大事来讲,他蒙挚区区一个将死之人食不食言失不失约再微末不过了。在他想来,梅东冥本就该姓林,其父早亡林氏绝嗣,如若陛下知道小殊留在江左盟一个嫡亲的儿子,肯定会喜出望外,林氏荣耀也当实至名归。

    一想起梅东冥伏地执子侄礼自陈身份请他莫要透露给他人时,他莫名的心软了,到底是年纪大了。

    “大将军被先父引为知交推心置腹,东冥思虑再三还是应当效法先父对将军坦言相告。先父借助大将军之处甚多,东冥见识浅薄,日后少不得仰仗大将军。”

    “越是遮遮掩掩越有问题,蒙大哥你打探出什么来了么”

    “我”

    “算了算了,宫夕未不是简单的人物,你遇上他肯定白瞎,没被他套出什么话来就不容易了,还是我多想想,看有没有法子”

    蒙挚原本踌躇满志有意向言豫津透露一二,被他在面前挥苍蝇似的甩甩手摆明了瞧不起就丢在了一旁,想想人家小殊的儿子待自己何等恭谨诚恳。

    哼不说了就不告诉你

    答应了人家孩子要保守秘密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一早去的江左盟分舵,未及午时回的云氏药堂。云飘蓼忙于补充昨日被劫走部分的药材缺损,两人身份贵重,又得了医圣吩咐,进进出出无人敢多问。

    蒙、言二人一个服了药乖乖闭目养神,自打知道小殊还有个孩子以后需要他照顾,他登时觉得自己的性命还是宝贵的,还得挣着多活些时日;一个掂量着措辞打算上书陛下,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宫夕未来历成谜十分可疑,既然跟江左盟扯上了关系,要不干脆跟去廊州一探究竟。

    本是各忙各的互不相干,门外忽然有禁军护卫叩门。

    “何事”

    “侯爷,大将军,金陵有密旨到。”

    两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绪。

    “呈过来。”

    送呈密旨的信使推门进来,竟是禁军里的熟面孔景睿的得力手下,莫不是京中有大事发生

    “侯爷,大将军,陛下密诏命您二位一同领诏。”

    “臣言豫津、蒙挚接诏”

    二人拜领过密旨后送旨禁军当即退下,言侯爷展开火漆封口的木匣展开信件,两人脑袋凑做一处一观究竟。

    密旨就三两句话简单明了,二人却挑高剑眉圆睁双目,甚至不敢置信地互相对视说不出话来。

    “上谕。

    疑宫夕未系故人之子。令言卿速回京清查,蒙卿带病仍宜缓行。”

    “蒙大哥”

    明明诏书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怎么合在一块儿他就看不明白了。

    “故人之子,故人之子,什么故人之子,陛下、你、我之间还有哪个故人能让陛下特意密旨召我回京详查的”

    言侯爷如困兽般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难道他真想不出密旨所指故人是谁么不,他是太迫切地希望得到证实,唯恐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陛下见了宫夕未之后过了那么久都没察觉异样,回京之后却突然下了这道旨意,恐怕不是陛下有所发现,而是太后娘娘。是了,太后娘娘聪慧过人,昔年也是她先找出了苏先生就是林殊哥哥的蛛丝马迹。”

    “太后能发觉出不对劲来,没理由我们想不到啊。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言侯爷。”

    “蒙大哥,二十年前太后怎么认出苏先生来的你还记得么”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不都是那本翔地记上小殊避讳其母闺名刻意减笔被太后看出来嘛。”

    “减笔避讳,宫夕未”

    言侯爷不停搓着手继续围着屋子绕圈圈,转得蒙大将军都快眼晕了,干脆别过眼不去看他。非是他不好奇太后娘娘如何推断出宫夕未是小殊的儿子,这道密旨来得太快太突然,他才刚从梅东冥那儿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满以为自己要帮忙瞒着陛下和言豫津他们,却不成想这个秘密在他肚皮里还没捂热,眼瞅着金陵那边已经摸到了真相的尾巴。

    梅东冥话中有未尽之意,他看得出这孩子是真心不希望他的身世过早得大白于陛下和言侯景睿他们几个面前,那金陵传来的这封诏书就会打破他的心愿。

    是告诉豫津小东冥的那些话帮着陛下恢复其林氏后嗣的身份呢,还是偷偷向小东冥通风报信让他早做准备呢

    蒙大将军再次左右为难。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蒙大哥你一定猜不到,多亏了本侯天资出众神思敏捷宫夕未宫夕未,宫羽的宫,夕未,夕未就是殊字拆开减笔嘛。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个鬼你不是天资出众神思敏捷嘛,行你自己查去本将军还就帮小东冥帮到底了。什么叫做本将军一定猜不到

    得意到有些忘形的言侯爷当然想不到,尽管他破解了宫夕未假名中潜藏的秘密,也彻底得罪了身旁的蒙大将军,无形中将自己的好朋友变成了梅东冥的好帮手。

    “来人,待我草拟奏本,劳你尽快上呈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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