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冒金花,等金花散完,他又试着动了动,竟然好像没刚才那么疼了
    “折了,不严重,别乱使劲儿,打个石膏个把月就好了。”大夫把片子抖了抖,指给他看,“这儿。”
    “那刚才咔一下,是什么动静”郭魏执着地问。
    “歪了,明白么,”大夫咂咂嘴,用了个简单粗暴的解释,“给他怼回去。”
    石膏绷带缠到一半的时候,尚梁山来了。
    人生头一次以班主任的身份遇上状况,他比看见体育生受伤还紧张,风风火火地刮进来,嘴里还喊着“夏良呢”
    夏良被围着定在凳子上不能动,抬抬手接了一声“这儿。”
    尚梁山把郭魏他们往旁边扒拉开,一看夏良缠上绷带的右胳膊,眉毛“唰”地就绞了起来。
    “什么情况”他问。
    “折了。”夏良说。
    这会儿其实还挺疼的,但已经处于他可接受范围内的疼,所以他表情挺平静,声音也挺平静,回答“折了”的语气就像在说“吃了”。
    尚梁山猛地呼一口气,一脸严肃地去找医生。
    处理完胳膊,听大夫又交代几句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大概什么时间来复查,夏良脖子上挂着自己的胳膊,校服只能披在肩上,去缴费口缴费。
    出诊室的时候他看着胳膊上的绷带还想起了他爸,他爸的腿骨折过,当时他还小,才几岁,别的都没记住,就记得他爸腿上那个石膏做的大笨壳子了。
    来医院的时候他还以为现在打石膏跟以前一样,得上壳子上夹板,没想到都变成绷带了,还挺利索。
    他正一脑袋石膏,推开诊室的门看见外面等着的柳小满时,整个人实打实地愣了一下。
    “不是让你回去上课了么”他脱口问了一句。
    也不知道柳小满是在他们屁股后面一路跟来的,一直在外面等到现在,还是跟着尚梁山一起来的,不敢进去。
    “什么时候来的”夏良又加了句。
    柳小满没说话,看见夏良挂着绷带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一直盯着他的胳膊,嘴角向下抿着。
    “什么表情你,小姑娘啊,”夏良得歪歪头才能看见柳小满的表情,推了他脑门儿一下,“哭就揍你。”
    柳小满“”
    这人自己都半残了,还威胁残疾人
    “关心你都多余。”他瞪着夏良,轻轻吸吸鼻子。
    柳小满是跟着尚梁山一块儿过来的,也确实是没敢进去。
    当时在小球场边儿上,夏良让他回去,他是真愣了不止是人愣,脑子也愣,空得乱七八糟,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夏良的胳膊可能骨折了,还是因为他。
    他愣在那儿,满脑子就这一个念头。
    跟着涌起来的就是隐约的幻肢痛。
    以及当初在漫长的痛苦中被一次又一次的清创、缝合、上药、恢复那些回想起来仍会齿寒的滋味,全都枉顾他的意愿,强行搅了他一遍。
    没有人会比他更知道胳膊有多重要。
    柳小满其实挺能接受现实的,他自己的胳膊没了就是没了,没办法,别人哪怕长三条胳膊也跟他没关系。
    但是真到了目击身边人胳膊受伤的时候,他内心的恐惧与紧张,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看着夏良走远,其实想跟上去,冷静下来想想已经有人陪着过去了,他跟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得去找尚梁山。
    来的路上他紧张到了快要神经质的地步,反复想着可能的结果。
    明明心里大概也知道应该不会太严重,还是把那些寸到能载入“最惨倒霉蛋儿”的病例都往夏良身上安了一遍。
    万一不小心割断了韧带
    万一骨头断开插进肌肉里
    到了门口他也没敢进去,夏良出现的眼前的时候,他正想到万一肌肉和韧带血管都
    “对不起。”他很认真地对夏良说。
    夏良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好么生的胳膊断了,责怪柳小满虽然够不上,但要说真一点儿感觉没有,那也不现实。
    尤其刚才疼得连话都不想说的时候。
    不过现在解决了,他也确实没什么情绪。
    折都折了。
    “啊。”他接了一句。
    然后他看看自己的胳膊,再看看柳小满的,突然有点儿想笑。
    “还挺对称。”他说。
    柳小满看他。
    夏良冲他晃晃自己包着绷带的胳膊“我右边。”
    柳小满缺了的胳膊是左边。
    不提还行,一想到断的是右手,他心里更不好受,眼皮又耷拉下去。
    夏良真是冲着调侃去的,没想到一句话又给柳小满撩得一脸丧气,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给我当右手吧。”
    “嗯”柳小满吃惊地抬起头。
    “作业,打扫卫生,还有吃”夏良顿了顿,“吃饭不用你,你买饭,像今天早上那样就行。”
    “一直到我拆石膏。”他抬抬眉毛,把时间给补上。
    柳小满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半天。
    “其实我”他缓缓地说,“就想给你交个打石膏的钱。”
    “想得美。”夏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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