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俞冷修永他们带着谢瑾谢弘几个小的一路上将闫翰他们送出清水镇十里之外,才依依不舍得停步。
“好了,你们也别送了”闫翰笑道“以后又不是不见了,闲暇了,就去平远镇做做,反正也不远”
“放心,一定会的。”谢俞和冷修永都笑着应道。
旁边,闫儇也在和谢瑾他们道别。
“瑾哥儿,你们可以要记得写信啊”闫儇虽然和谢瑾他们其实也没认识多久,但是总有个词叫做一见如故,处得来就是处得来,短短的一段日子,让闫儇真的将他们当做了朋友,并不希望距离斩断了这段友情。
“放心吧一定会写信的。”谢瑾笑道“我还怕你进了府学,交了朋友就忘了我们呢”
“怎么会啊”闫儇哈哈笑了几声,开玩笑道“别的不说,我可还等着你抄写的穆天子传呢怎么可能不写信”
“你这家伙”谢瑾笑骂道“我就你知道你小子心底没好事”
闫翰看着闫儇谢瑾他们在那边笑闹,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得上路了”
“恩。”谢俞和冷修永也知道,从清水镇到平远镇的路程并不近,不抓紧点在宵禁前进平远镇可不好
当下,闫翰闫儇父子上了马车,和谢俞他们拱手道别。
“文则兄保重”
“一路顺风”
“诸位也请保重”
随着车夫一声鞭响,马车在咕噜咕噜声中逐渐远去。
谢俞他们在目送闫翰父子离开之后,也纷纷回转。
谢瑾正式开始跟着冷修永学习杂文,每天都在跟杂文较劲。
谢塘的老师也正式定下来了,出乎谢瑾意料的,人选并不是谢全,而是谢令。
谢瑾有点不明白,令伯父没这么好说话吧
在谢瑾的记忆中谢令的性子虽然说不上多不好,却总是沉默寡言着,并不爱与人言。
谢瑾跑去问谢俞,谢俞犹豫了下,还是给他解释了下。
“你全叔父的幼子刚刚十二岁,明年也准备进场了”
谢瑾眨眨眼,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的问道“那,令伯父呢”他对谢令并不怎么了解。
谢俞叹息口气,说道“你令伯父命苦,他二十岁成亲,数载才得了一女,后来他夫人好不容易才怀了一个男孩,最终却一尸两命”
谢瑾猛地瞪大了双眼,“有人害她吗”
谢俞无奈道“寤生。”
谢瑾张大了嘴,啥也说不出来。
寤生就是逆生,换成后世的说法就是婴儿腿先生出来,这在古代基本上是九死一生,除非是有法子将婴儿的腿送回去又将孩子在母亲肚子里转个身,要不然就只有后世的剖腹产可以拯救了。
显然,谢令夫人没得拯救,直接一尸两命。
谢俞叹息口气,又说道“后来他也未曾续娶,现在女儿也已出嫁”
“原来是这样啊”谢瑾喃喃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又问道“爹爹,那现在令伯父现在就一个人住么”
“是的,”谢俞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数年前我也曾经试探过他是不是过继一个孩子,只是被他拒绝了”
说到这里,谢俞看了看谢瑾,说道“瑾哥儿,你知道我说这些是因着什么吧”
“呃”谢瑾想了想,说道“我去告诉塘哥儿这些事儿”他隐隐约约猜到了谢俞的意思。
谢俞笑道“不用专门说,稍微提一下就好,塘哥儿是个好孩子,他们能处好的。”
谢瑾犹豫了下,问道“那用不用”
谢俞摇摇头,说道“你令伯父可不糊涂,且先让两个人处着吧”
“哦。”谢瑾点点头。
再度说了几句,谢瑾转身回去了。
谢俞叹息口气,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谢令和谢塘的关系再进一步,但是如果不行,单是这一份师徒缘分,也足以让谢塘对于谢家的感情更加加深了。
之后,谢瑾找了个谢塘过来跟他讨论功课的机会,轻描淡写的将谢令的事情说了一说。
谢塘果然吃了一惊,“老师竟然受过那么多苦”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没想到平日里对他非常温和的老师会有那样的过去,也难怪老师家里就他跟一个老仆伺候。
谢瑾点点头说道“所以,你平时无事的时候,也不妨多往你老师那里跑跑。”
“我明白了。”谢塘严肃点头。
谢瑾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再度聊了几句,约定过几日再度讨论功课之后,谢塘才告辞离开。
谢瑾看着谢塘的背景微微一笑,塘哥儿真是一个好孩子呢,性子坚强又懂得感恩,真不错。
尤其是近些日子变得逐渐亲近之后,他更是了解了这孩子的温柔。
说到这里,谢瑾又有点好笑。
其实他是能感觉到的,谢塘对于谢家总是有点无措,尤其是对谢瑾的态度上,根本拿不准态度,尊敬肯定有,但是更多的确实不敢靠近,万幸随着他跟着谢令读书,在杂文方面进展很不好,本来想自己琢磨,结果越琢磨越晕乎。
后来被谢弘拽着,来见了谢瑾,聊了聊之后,这孩子才逐渐开窍,也因着这件事,谢瑾才和谢塘逐渐亲近起来。
没招,谢家其实举人秀才都不缺,问题是十几岁的就谢瑾和谢塘两个,所以即便是谢塘个人感觉非常不自在,还是不知不觉中和谢瑾越走越近。
谢瑾对此当然是顺其自然了。
认真读书的日子过得速度总是飞快,几乎是一晃眼到了年底。
在这多半年的事件里,冷修永认真的教导着谢瑾关于杂文的写法。
说到杂文,在谢瑾理解来,就是后世作文中的议论文,需要用某种观点写成。
谢瑾对于这个向来很擅长,毕竟网络上混久了,啥都能说出个一二三,但是他没有留意到冷修永看他杂文的眼神已经开始越来越怪异了。
这一日,谢瑾再度写成一篇杂文让冷修永指点。
冷修永看过之后,眼神有点怪怪的盯着他看,“瑾哥儿,这是你写的不是看了别的杂文琢磨出来的”
“对啊,老师,有什么不对么”谢瑾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没写什么犯忌讳的东西吧
是啊,他当然没写,谢瑾向来怕死,犯忌讳的东西从来不沾。
但是,这不代表他写的就没问题啊
冷修永再度看了看那篇杂文,又抬头看看疑惑等待中的谢瑾,沉吟道“瑾哥儿,你先回去,我晚上再跟你说。”
“呃好的,老师。”谢瑾点点头,恭敬的行礼离开。
只是转头他就去了三房找谢塘。
谢瑾能清楚的看出来冷修永的态度有点怪怪的,但是他那篇杂文,他确实没挑出毛病来啊,无奈之下只能找谢塘帮忙看看了。
谢瑾去找谢塘,冷修永转头就去找了谢俞。
谢俞疑惑道“修永,找我有事”
平日他虽然经常和冷修永一起消磨时间,但那大都是下午时分,上午通常是他用来处理家族事务的。
冷修永叹气,直接从袖子里将谢瑾那篇杂文抽出来丢到桌子上,示意道“元明兄,你看看,瑾哥儿刚刚写的”
谢俞一脸奇怪的看了看冷修永,将那篇杂文取过来大致看了一遍就忍不住眉头微皱,“瑾哥儿刚刚写的”
“对”冷修永点头,问道“你感觉如何”
谢俞面色变得有点古怪,“这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冷修永,古怪的说道“细看的话,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怪怪的,对吧”冷修永揉了揉额头。
“对啊,之前瑾哥儿写经义题不是挺好吗”谢俞有点不明白。
冷修永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道“所以我才来问问你,你看看瑾哥儿这篇杂文的问题在于在哪儿”
他对谢瑾杂文出现问题并不意外,初学杂文者总会闹出点问题,甚至水的一塌糊涂的也不少见,但是瑾哥儿这篇杂文该怎么说呢
看起来中规中矩,但是总感觉不太对。
可问题就在于他找不到问题在哪儿
偏偏谢俞也眉头紧张,眼底则是一篇茫然。
他也同样能感觉到这篇杂文有地方有些奇怪,但是让你说你又说不出来,那么问题究竟是出在哪儿呢
冷修永和谢瑾茫然了,对着谢瑾这篇杂文开始发起了呆。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了谢塘的面前。
他能够感觉到瑾哥儿这篇杂文确实有点怪怪的,但是你要说问题在哪儿他却偏偏说不出
“塘哥儿看出来问题了吗问题在哪儿”谢瑾看着谢塘那眉头紧皱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这篇杂文确实出问题了,但是怎么都不说话的
谢塘反复看了几遍,最终摇摇头说道“瑾哥儿,你这篇杂文我确实感觉有点怪,但是我才疏学浅,根本看不出来问题具体在哪儿”
“这样啊”谢瑾有点失望。
谢塘将那篇杂文还给谢瑾,问道“冷世叔没说么”
“老师”说到这个,谢瑾有点茫然的说道“老师也说有点问题,却没告诉我问题在哪儿”
“啊”谢塘愕然的抬头。
谢瑾摊手道“老师说晚上告诉我。”
“那你就等呗,”谢塘笑着说道“我水平差看不出问题在哪儿,冷世叔肯定没问题的。”
这么说也是,谢瑾也不闹心了,只等着晚上听冷修永给他指点,他到底哪儿出错了。
这时候,正院的冷修永猛地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他终究发现瑾哥儿这篇杂文哪儿不对了。
暗地里庆幸自己记性好,还记得瑾哥儿之前最开始的杂文是什么样的,瑾哥儿这杂文明显出问题了
“恩修永,你想起什么来了”谢俞眼前一亮立马问道。
冷修永拿起那篇杂文,摆摆手,说道“走,我直接让你用看的我们去瑾哥儿那儿”
“好。”谢俞也不管还有不少族务要处理,直接全部后退,站起身就和冷修永一起走了。
当谢瑾从三房回来的时候,还没进院子,就看到匆匆而来的谢俞和冷修永。
他不由得一阵奇怪,爹爹和老师怎么来了
谢瑾迎上去,行礼道“爹爹,老师,找我有事么”
“有”冷修永一摆手说道“我找到你那篇文的问题了,走,我们进去说”
谢瑾闻听此言,立马眼前一亮,“好的老师”
三人进了谢瑾的书房,冷修永让他将开始学习杂文以来写的所有文章都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谢瑾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将这些杂文满满的摆了一桌子,甚至有摆不下的,还摞在了一起。
冷修永站在桌前,说道“好了,你们自个看从最开始看”
谢俞看着,就看到谢瑾杂文是真的写了不少,一篇篇翻看着,一开始还挺骄傲。
但是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问题,眉头皱眉,越皱越深。
谢瑾也在旁边翻看着之前的文章,没有之前的杂文对比,他还真没觉得自己的杂文有问题,但是现在比对一下,就会发现半年前的杂文和现在的杂文里面的味道完全不同。
“这是”谢瑾茫然,自己没感觉走歪路啊
谢俞已经面带惊色,低低的问道“瑾哥儿,你对不满”他指了指北边。
谢瑾猛摇头,“怎么会”他到古代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啊
冷修永翻看了下谢瑾最近写的那几篇杂文,“瑾哥儿,一开始还好,你写的杂文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恭敬的味道,虽然有点阿谀奉承之嫌,却并无甚关系,但是近来这几篇”他抬头看向谢瑾,表情极其严肃,说道“瑾哥儿,你在想什么恩”
“我”谢瑾是真的茫然了。
他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
谢俞也绷着脸问道“是不是塘哥儿和你聊了什么”
谢瑾用力摇头,“没有的,塘哥儿的杂文水平还没我好呢而且,我们也只是谈论功课,从来不会涉及到那方面的,而且,你们也从来不给我提啊”别看他现在已经中了童生,谢俞和冷修永开始对他说一些事情,但是不说的更多。
冷修永捏了捏折扇,他想到一种可能性,突然开口道“瑾哥儿,不会是因为我们从来不跟你说起这些事儿的缘故吧”
“啊”谢瑾茫然。
谢俞也疑惑的看他。
冷修永慢慢吐出一个词,“无知者无畏。”
谢俞瞬间明白了。
谢瑾也瞬间被雷劈了一样,他终于知道弥漫在自己杂文中的那股子轻视感是哪儿来的了
冷修永也注意到了谢瑾的反应,说道“看来还真是这原因啊”
谢俞也嘴角抽搐了下,不不会吧
古人讲究敬畏。
敬畏天,也敬畏天子,他们从诞生的那天起就开始学习这一点,所以古人基本上都是敬畏天子也畏惧天子,所以才有了那句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偏偏,谢家是个例外。
看谢家的发家史就知道,当年的谢家老祖宗对于天子可没多少敬畏,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早早的做好准备逃命,最终还成功了。
谢家被迫在清水镇韬光养晦的这百余年,整个家族其实都充满了一种郁气,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实际上心底都有一种星火在默默燃烧。
谢瑾是谢家百年之后出仕的第一人,天赋之高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年纪五岁就能说出那句“读书,科举,光耀门楣”的他,其实很多地方都和谢家一脉相传。
事实上,和谢俞也是极其相似。
谢俞的读书天赋其实也极好,但是为什么他只考了一个秀才就懒得去考了,因为他骨子里的傲气,反正他无法出仕,去考又有什么用,反正谢家不缺举人来维持身份。
最重要的是,教导谢瑾的还偏偏是冷修永。
冷修永当年的事情固然和他家那位老太太有所关系,又何尝不是因为和皇族有所牵扯害的本是冷家第一继承人的他不得不选择远走清水镇。
而这两者加起来带给谢瑾的,就是谢瑾骨子里那股对天子一族的漫不经心。
冷修永和谢俞苦笑,他们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也幸好现在及时发现了,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给瑾哥儿扭过来。
谢俞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瑾哥儿,关于你的杂文”他说到一半,看到有点惊慌失措的儿子,有点说不下去了。
冷修永默契的接口道“先稍微听听,回头带你出去游学几次你就会转过来了”必须让谢瑾暂时离开谢家的环境去外面看看,要不然,瑾哥儿拗不过来
“哦好的,爹爹,老师”谢瑾答应了一声,眼神中却依旧带着紧张,让谢俞和冷修永都忍不住一阵心痛。
都怪他们没有注意到,偏偏又不好直言,他们只能选择先安抚了谢瑾几句,让他先看旁的书学习,便转身离开了去商议出行的事情了。
谢瑾在冷修永和谢俞离开之后,直接一捂脸,跌坐在了椅子上,喃喃道“啊呀,自己到底在得意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超肥的日万掉落明儿继续日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