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崔娆的疑惑,秦桑不知该怎么回答。

    之前一时失言喊了声“傻哥哥”,许是冒犯到他,他表现得很冷淡,还说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后来她便叫不出口了。

    秦桑暗叹一声,正想编个瞎话糊弄过去,却见林嬷嬷拿着手巾子出了房门,立在台阶上笑呵呵地招呼他二人擦手。

    捉狭之心顿起,秦桑扬声笑道“哥哥,你好厉害啊”

    笑声清脆,含着几分罕见的娇媚,这么好听的笑声任凭谁听了,都会忍不住把目光投过去。

    她依着窗子,支颐而坐,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

    他的心,微微触动了下。

    欢愉是可以传染的,从那一角传染到这一边,两个姑娘在笑,崔应节也大笑起来,就连朱闵青的唇边也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心情非常好,没注意林嬷嬷青了又白了的脸,甚至到诏狱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活阎罗笑了,钱云亮快哭了。

    朱闵青半靠在上首安乐椅上跷足稳坐着,脸色是难得的温和,语气依旧阴冷,“钱大人,可考虑好了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钱云亮神色异常憔悴,身上也挂了彩,两只黑豆眼来回乱转,显见是慌极了。

    昨天朱闵青告诉他,可以放他出去,但要他联系朝中旧友,在大朝会上联名弹劾朱缇。

    他被抓,就是因为要弹劾朱缇,为何他们反过来主动让他弹劾

    他为免受皮肉之苦,是供出几个联名上奏的人,可那是“严刑拷打,不得已而为之”,诏狱的刑罚没人能挺过去,就算同僚知道,顶多怪他没骨气。

    但这次不一样,事出反常必有妖,朱缇摆明了是张开一张大网等着一锅烩,他如果出狱后联系旧友,推其入坑,那就是助纣为虐,恐怕这一辈子都要背个骂名。

    朱闵青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道“我可没功夫等你,今天腊月二十,距离大朝会还有十天,我数十个数,如果还没答复,今儿晚上你就得去喂狗了”

    他捏住钱云亮的右手,咔吧一声掰断小手指,冷冷道“十。”

    钱云亮疼得差点晕过去,“我答应我答应,可我突然出狱,他们也得信我啊”

    “好说,我们放出消息去,张昌在皇上面前给你求情,督主不得不放你走。”

    张昌和朱缇面和心不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明里暗里俩人不知给对方下了多少绊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此一说倒有点说服力。

    钱云亮垂头丧气道“以后我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

    朱闵青起身道,“你既愿意给督主出份力,督主就会保全你们所谓的名声,不会叫你里外不是人。”

    说罢也不管他听没听懂,吩咐手下放人,接着进宫寻朱缇交差去了。

    一路无话,到了司礼监,小平子请他去偏房坐,“大人稍等等,老祖宗正在皇上跟前伺候,容小的去看看他老人家得不得空。”

    南书房,朱缇正陪着永泰帝鉴赏一块半尺来长的玉石。

    那块玉石颜色不纯,下半部灰黄,中间淡黄泛白,顶端却带一片绿色,参差斑驳,显见不是上好的雕刻原料。

    永泰帝五十上下的年纪,端正的国字脸,头发和胡子都有些发白,眯着眼睛左看右看,犯愁道“倒是块不错的翡翠,可惜颜色太杂了。”

    朱缇挠挠头,腆然道“老奴偶然踅摸到的,本想给皇上凑个趣儿,反倒弄巧成拙,老奴这就挪出去。”

    “无妨,难为你惦记着朕这点子喜好,放这儿吧。”永泰帝摆手止住他,温言道,“玉器雕琢还有俏色一说,更显功夫,朕好好琢磨琢磨,也许能雕成一件大器。”

    说罢便盯着玉石,挖空心思地想着,朱缇无声立在一旁,待永泰帝脸色微动之时,给旁边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小黄门会意,悄无声息溜下去,须臾捧了一叠奏本进来

    朱缇接了,轻声禀报道“皇上,内阁的票拟到了。”

    永泰帝的思路被打断,有点不耐烦,“讲”

    “一是修堤银子短缺,尚缺十三万两银子,工部找户部要,户部说工部超了预算不给,两厢就打起来了。”

    “内阁的意见”

    “阁老们说,修堤是大事,耽误不得,户部无钱,可先用修建西山行宫的银子”

    永泰帝不悦道“要钱就是无能,这些大臣们不会生钱不会省钱,就会打朕的主意”

    朱缇笑道“阁老们常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无奈之举,皇上委屈了。”

    永泰帝重重喘了一口气,问“还有吗”

    “初一大朝会有数十名郡王来朝,苏首辅的提议皇上逐个见一见,哦,靖安郡王也在邀请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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