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二十五年的深秋, 一改往年的秋高气爽,淅淅沥沥的秋雨时断时续,天空始终阴沉沉的,自重阳过后大半个月, 竟是无一日晴好。
    九千岁被罢免的消息一夜传遍了京城, 大多数人还没从诧异中回过神来时,又一份弹劾震惊朝野。
    上面说, 辽东本与鞑靼相安无事,乃朱缇勾结卫宁远故意挑起战事,致使生灵涂炭, 哀鸿遍野,国库亏空, 让我朝元气大伤, 他们却借此中饱私囊,乃蠹国害民之巨贼。
    这封弹劾一出, 立即跳出五六个臣子随声附和,恳求皇上严惩二人, 还屈死的辽东将士、百姓一个公道,以平民怨。
    卫宁远是大大的不服, “统统是屁话, 这些人只会纸上谈兵,他们谁去过辽东每年冬天鞑靼都跑来抢东西杀人,百姓恨鞑靼恨得牙痒痒还换百姓一个公道呀呸我们杀鞑靼人才是公道”
    对于卫峰先杀了鞑靼部落首领一事,卫宁远一脸的骄傲, 叉着腰道“我儿英勇鞑靼老头曾经屠了我们一个村子,此仇不报,那才是对不起辽东的百姓。”
    有人对他的话表示怀疑,卫宁远便不辩驳,只诚恳道“请大人去辽东驻守半年,亲身体会下,定然什么疑虑也没了。”
    永隆帝怕引起军中哗变,暂时还不想动卫宁远,就把弹劾卫宁远的折子压了下去。
    对待弹劾朱缇的折子却是放任自流的架势,不但没有申斥上书的大臣,反而自省有无失察的地方。
    臣工们又不是傻子,此等好时机岂能放过紧接着,弹劾朱缇的折子一封接一封呈递御前。
    墙倒众人推,就算有盛御史等若干人为朱缇辩护,却也很快淹没在如山的讨伐朱缇的呼声中。
    这些奏折永隆帝一封也没看,全部交给朱闵青,让他自行处理。
    说是锻炼儿子的办事能力,其实就是试探朱闵青的态度。
    朱闵青自然明白他此举用意,仔仔细细看过奏折,暗笑着来到永隆帝的寝宫。
    此时天虽凉,却也未入冬,然而永隆帝已早早穿上厚实的冬衣,连殿角都摆上了一盆火炭。
    门窗紧闭,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烟火味,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朱闵青一进门就觉得沉闷得透不过气。
    永隆帝半靠在大迎枕上,额上束着黄绸带,脸上浮着一层不正常的潮红,不时地咳嗽。
    他揉着额角,声气虚弱,“你打算怎么办”
    朱闵青垂手立在塌前,眼中无悲无喜,平静道“儿臣听父皇的。”
    永隆帝霍然睁目,一瞬不瞬盯着朱闵青,咬牙道“杀杀了”
    朱闵青仍是平静如斯,却道“父皇是为儿臣打算,不管朱缇真正用意是什么,他总归当了儿臣十二年的养父,于儿臣有恩,儿臣不好对他下手。他这人手段厉害,难免成为儿臣的掣肘之痛,父皇是提前替儿臣消除隐忧。”
    “不要枉费朕的苦心。”永隆帝松懈下来,重重咳了两声,震得胸口闷痛,随之头也更痛了,痛苦地敲了敲额角,吩咐旁边的宦官,“叫吴太医。”
    那宦官却是站着没动,一脸难色吞吞吐吐道“皇上,吴太医已被驱逐出太医院,要不再请回来”
    永隆帝一愣,这才想起因吴太医是朱缇举荐的,让他给赶出宫去了。
    他挥挥手颓然道“算了,朕谁也不用拟旨,着三司共同审理朱缇罪证,内阁监督,一个月内必须结案。”
    “父皇,此时不宜动静过大。”朱闵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折起伏,极其冷静,像是在说一件于己毫不相关的事。
    “三司会审,再加上内阁,他们势必将所有与朱缇有关的人一网打尽,也极有可能趁机把与他们政见不和的人也归为朱缇同党如此一来,朝廷就会变成一言堂,父皇,刚铲除苏党没多久,又要培养出个冯党么”
    永隆帝将信将疑看着他,“依你之见如何处置呢”
    朱闵青淡淡笑道“简单,让朱缇告老还乡即可。他的一切权力都来源于您,如今权势皆无,不过一个平头百姓,他的仇家能放过他根本不用您动手。”
    永隆帝拿不定主意,一会儿认为他说得有理,一会儿怀疑他和朱缇联手诳自己,转念一想,又担忧臣工们抱成团,逼自己退位,好给朱怀瑾腾地方
    越琢磨越乱,越深思越觉惶恐,时而警惕时而恍惚,生生出了一头冷汗,神思不宁,连口涎流出都不曾发觉。
    “父皇,您不舒服叫御医过来看看罢。”朱闵青用漠然的眼光瞧着他,语气听上去却显得急切关心。
    “可,”永隆帝艰难说道,“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朕身体有恙。”
    永隆帝心里清楚,若是消息泄露,外臣们必会奏请立太子,不管是立朱闵青还是朱怀瑾,他都失去对群臣的掌控力
    一个疾病缠身的老皇帝,一个年富力强的太子爷,想想就知道那些趋炎附势的臣工们会追捧谁。
    “朱缇就按你说的办。”永隆帝吐出最后一个字,像是用尽浑身力气似地往后一仰,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脸却憋得通红。
    朱闵青忙低头应是,无人注意到,他的嘴角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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