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
    淙淙大雨中,远远听到朱闵青惊得变了调的惊呼声,便见他用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出穿堂,越过庭院,一把抱住林嬷嬷,慌慌张张摁着她的伤口。
    “嬷嬷,我去叫太医,你千万撑住快快,来人,来人,快叫太医”
    朱缇没有发口令,所有的人都沉默着一动不动,崔应节手中的刀在雨幕中泛着冰冷的光,刀尖微微朝下,却始终对着朱闵青。
    大雨浇在朱闵青头上,他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林嬷嬷还没有咽气,她极力挣开朱闵青的胳膊,痛苦地抽搐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吴其仁身旁,喉头发出一声似哭非笑的呜咽,头一歪,瞪着两只眼睛没了声息。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朱闵青一眼。
    朱闵青满脸的错愕,随即就觉得无力。
    秦桑站在穿堂门前,出神地望着廊下,仿佛要穿透迷蒙的雨幕,许久,才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顺着抄手游廊走到朱缇身边,秦桑轻声道“这里交给女儿可好”
    朱缇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一干人默不作声离开,偌大的院子只剩下秦桑和朱闵青。
    朱闵青跪坐在地看着那两具尸首,眼神木然空洞。
    秦桑站在他身侧,长久的沉默过后,她说“你怨我和爹爹吗”
    没有回答。
    这样的死寂让秦桑难以忍受,掂掇半晌,说“下个月我回秦家庄给我母亲迁坟。”
    下半句她没说你可愿陪我回去
    朱闵青仿若没有听见,只轻轻给林嬷嬷合上双目。
    秦桑转身欲走,衣角却被他扯住了。
    她拽了一下,没拽动。
    朱闵青垂着头,昏暗的光影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攥着衣角的手颤抖着,手背青筋胀起,看得出内心极为不平静,仍旧一句话没说,只是固执地揪着秦桑的衣角不放。
    大雨直直下了一夜,天亮时分雨势才转小,濛濛细雨飘摇着,雾一样笼罩着京城。
    朱缇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显见是夜里也没睡好,“江安郡王那头昨晚来信儿了,说是十分感激你替他消去一桩祸事,想要登门答谢。闺女,你的意思”
    秦桑连连摇头“免了,他一来才是麻烦。”
    朱缇一乐,瞅一眼小自鸣钟的时辰,和秦桑叮嘱道“不早了,爹要去宫里伺候着,给你留下一队侍卫,有事你就吩咐崔应节。”
    秦桑笑道“我知道您担忧什么,大哥或许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可他绝对不会害我,您尽管放一百个心。”
    朱缇摩挲着下巴,长长吁了一口气,“就看他这弯儿要拐到什么时候了。”
    秦桑以为不会太久,然朱闵青办完林嬷嬷的丧事后,一日沉郁一日,脸上再无半点笑模样,每天早早上衙当差,回来便关在屋子里闷坐。
    秦桑没有主动寻他,说到底这事也是林嬷嬷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这事她和爹爹没法劝,只能等朱闵青自己想清楚。
    五月渐近,秦桑准备启程回秦家庄。
    离开京城那日,朱闵青没有送她。
    骄阳在湛蓝的天空中毫不吝惜散着热,晒得大地炎腾腾的,熏风刮过,官道两旁的庄稼地扑簌簌地响。
    秦桑的马车在数十个侍卫的护送下,一路向南驶去。
    这次崔应节仍充当她的车夫,一面敞着领子吹风,一面笑嘻嘻说“秦妹子,还好督主把我派了出来,不然天天对着老大那张阴沉的脸,我都怕他下一刻拿刀砍死我”
    秦桑闻言道“提起这事,定要多谢你。”
    “谢我我以为你会埋怨我,毕竟督主没下令杀她,都是我自作主张。其他人倒也罢了,林嬷嬷老大对她感情不一般。”
    “她终究是个祸害,活着只会让我们和大哥的隔阂越来越深。”秦桑浅浅一笑,“你看得很透彻,主动把恶名揽了过去,怪不得我爹说你是最可靠的人,我从前真是小瞧你了。”
    崔应节嘿嘿笑了几声,却又叹气,“老大啊老大,可别把路走死喽。”
    他们身后一处山丘,朱闵青策马而立,遥遥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向挺直的腰背有些塌,脸上现出一点茫然的无措。
    烈日逐渐西沉,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他不由伸出手,摸了摸耳边的红宝耳珰。
    手在空中紧握成拳,朱闵青一提马缰绳,向着秦桑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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