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灭门时,他正在外办事儿,等回来,盛州城已然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宁家惨祸,水风岚还是没拿到东西,白白造出些事端。
    但她根本不介意,似乎死的不是人,而是再寻常不过的鸟禽。
    像他整天跟着魔教在江湖上走,一下白刀子一下红刀子混的,也得甘拜下风。
    他犹豫要不要把母亲交给他的东西拿出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水风岚手下势力出了些事,事态紧急,急需处理,将宁家的烂摊子扔给他就走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只得把盒子放下,将心思放在宁母和宁家三姐弟身上。
    宁母处理完丈夫叔伯的丧事,以宁家阿莞守孝为由,退了和他的婚事。
    他全然无所谓的,自然是应了。
    没过多久,宁母就撑不住郁郁而终了,宁家三姐弟小的小,傻的傻,最大的那个也是手无缚鸡之力,被家里娇养长大的弱女子。
    宁家家大业大,谁不想着上来咬一口,像他这样的人当然也没客气。
    但想了想,还是把宁家三姐弟接到了郗家,反正也不差那一两口吃的,养还是养得起的。
    不过宁家三个包括芸枝都很怕他,尤其那日他在家里收拾叛徒,按规矩砍手断脚剜眼睛的,血糊糊的一片,吓得那四个当场就晕了,一个挨着一个直挺挺地倒了一排。
    宁家阿莞惊骇之下会带着弟弟妹妹,想方设法避过他的守卫离开盛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面前一向柔弱的人,破天荒的,难得有这样的胆气,倒叫他莫名生出一丝欣慰来。
    这才像话嘛。
    他没有叫人去追,人家都要走了,强留着干什么
    他叫人跟着,发现宁家姐弟去了京都皇城脚下的宣平侯府,便再也没多做理会了。
    水风岚回来,知道那几人跑了,瞬间阴下了脸,但到底没有多言质疑。
    用她的话来说,反正就待在那里,又走不掉,等收拾完宁家的产业若找不到东西,才去逮那几个小崽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不置一词,实在没必要和疯子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年,他收到一封从京都而来的信,信纸上的字迹很熟悉,是宁家阿莞的没错,但那里面字字句句含情有意,通读下来却是渗人的慌,看得他坐在床上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拉倒吧,一看就是有人假冒的,她可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
    他直接把信扔了,但转念一想,水风岚最近又开始不大安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连他都找不到人了,估计又开始想找事儿了。
    反正盛州也没什么紧要的事,他收拾收拾东西,就依信里的意思上京去了。
    去了京里还是住在郗家的宅子,头一回到大靖都城,他兴致颇盛,带着人出去游逛,没想到刚买了一块半狐面具,就有人给他递信,说什么宁家阿莞在楼外楼什么房里等他。
    他挑挑眉,趣味甚足,转身就上去了。
    不过一年,宁家三姐弟都有了大变化,三暖更活泼了,老二的傻病居然也好了,若说最不一样的还是宁家老大,冷看着他,和以往比起来,胆子大得都能包天了。
    京都的水土可真是养人啊,他想。
    他刚想挨近看看,被楚郢拦住了。
    楚郢这个人,身在朝堂,却在江湖名声赫赫。
    九州一剑的传人,就光这一个名号,也就压到一堆人了。
    不过比起这些,他倒是对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感兴趣。
    尤其是晚上,楚郢居然会亲自来找他,他们两人还打了一场。
    啧,宁阿莞不得了,是真的长本事了。
    不过输了剑,他心里还是很不爽,于是将注意力盯在了故意模仿字迹要他进京的幕后之人身上。
    再怎么样,宁阿莞也长得像他半个爹呢,呸,是妖怪。
    加上幼时,也有一两分不多的情谊。
    暗里搞什么设计
    他查了好几日,终于查到了楚华茵身上。
    水风岚楚郢这些他打不过,一个楚华茵他还收拾不了吗
    好歹是在魔教混的,又是水风岚教出来的,也就别指望他有什么好心肠了。
    他发现宁阿莞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那样子气质和妖怪也越来越像,还当了什么国师。
    他带着眼睛送上了门儿,看那冷淡警惕的样子,很得意地离开了。
    再细细一查半年里的变化,依他的聪明才智,想不知道也难。
    老不死的,真叫他猜中了。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楚华茵居然知道他的身份,居然狗急跳墙到兴平帝那里揭露开了。
    虽然说一点儿也不担心,但水风岚还没现身,有些事情也还没做,被逮住了以后行事总不方便。
    在知道卫家荷水湾祖坟出事,他知道肯定是水风岚干的,人就在京都却不现身来找他,想来想去,这个时候大概可以将母亲给的东西拿出去了。
    他便换了身衣裳去十四巷再探一探皇室至宝那东西,找到了当然好,找不到就只能拎个人走去引水风岚出来了。
    结果失策了,被楚郢逮了个正着。
    他发现,这一男一女似乎有不一样的奸情。
    水风岚的死俨然在意料之中,如果是老妖婆一个人估计有点儿悬,但加上一个楚郢,绰绰有余了。
    宁莞没主动说起水风岚和北岐的关系,他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暴露这一层关系,过后的事情便再没有理会了。
    左右和他也没什么干系。
    知道楚宁两人成亲,他心情复杂,这女人也真是厉害,但又不大高兴,一大把年纪了,学什么小年轻,也不知道害臊。
    他不高兴,可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哭了。
    现在,只要他不高兴,他就得整事儿,这样心里才舒坦。
    离开大靖京都的时候,他决定告诉楚郢关于那个老妖婆的秘密。
    可惜老妖婆眼光好,这男人还挺够意思的,知道那是个老不死的,还表示很好。
    嘁,搞不懂这些人。
    回到北岐,他恢复了庆王的身份,住在王府里,潇洒过日子。
    虽然皇帝侄女儿对于叫人去大靖接他的事,倍感丢脸,很不高兴。
    但他有母亲留下的保命符,尚方剑,就是皇帝侄女儿也得老老实实叫他王叔,给他养老。
    母亲希望他潇潇洒洒,他确实也过得不错。
    皇帝侄女儿和母亲不一样,她没有挥师南下一统天下的野心,一心处理内政,发展经济农桑,大靖和北岐关系慢慢和缓下来,两国通商也多有便利。
    再一次见到楚宁两人是在好几年后。
    殷都城盛事,也正好是他的生辰,晚间灯火璀璨,热闹喧哗,他坐在酒楼里喝酒吃菜,端着瓷杯倚在窗框上,正好看到两人在街边走走停停。
    还有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儿郎,背着木剑,抱着兔子,走在他们中间。
    支手拉着女人的袖子,仰着头说话。
    那模样,一看就是姓楚的种。
    他不由轻嗤,大靖的宣平侯和国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殷都,就没见过比他们胆子还大的了。
    楚郢察觉到视线,循眼看过来,似乎有些惊讶,微愣了一下,冲他颔首,又偏过头与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宁莞抬眸,目光落在窗边,也怔了片刻,终是微弯着眸子,笑了笑。
    那一家三口慢慢走远了,一身浅色罗裙的女人买了一只糖人儿,递给身边半大的小子。
    那小子咬了一口,歪着头露出笑来。
    他捏了捏酒杯,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年幼生辰,那女人也是这样。
    物是人非了,母亲走了,她也终于当了娘,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
    越想着,心里越是莫名的不爽快,他坐回位置,抵着靠椅一边听着耳边世家子弟的恭维,一边喝了两杯酒。
    小二敲了门进来,有一个穿着粗布裙的小姑娘走进来,睁大了眼睛,年纪小,胆子也大,看到里面的公子哥儿们丝毫不惧地走近来,将手里的糖人递给他,“方才有位夫人在我家买糖人儿,叫我送来,说是叫三殿下今日生辰欢喜呢。”
    屋里的诸人哄然大笑,“夫人是哪个夫人啊”
    “这可真是奇了,是王爷的红颜知己么”
    “哈哈,王爷要不要试试这味道。”
    “这外头的小玩意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哪里能入王爷的口。”
    “王爷可不爱吃糖,小女娃,你还是叫那位夫人送别的来吧,亲自过来也好。”
    身边的侍卫听这一言一语的,就要赶那小女孩儿出去,他冷脸一脚踹了桌子,眉间阴翳,“给本王把狗嘴闭上。”
    他语声寒寒,桌边的酒壶也摔了一地,哐当的声音叫诸人心神一凛,再不敢胡言笑闹。
    屋里安静下来,他才接过糖人儿,叫人给小女孩给了赏,转头一口咬下,入口是甜滋滋的,味道好极了。
    其实他从小到大,最爱吃糖的,糖水糖糕糖人儿,都是他喜欢的。
    就是因为太贪甜味儿,晚间总要偷偷喝些甜水,隔三差五尿一回床。
    只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一个一个的,都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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