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好久没看到旺财。
    这家伙越发人模狗样, 搞个古董能量储存装置放在前胸。稀疏的头皮做了植发, 不知道移植什么生物的毛囊,总之长出来的头发特别短硬, 直直立在脑壳,像条扫帚, 粗看还有点莫西干战士的硬派既视感, 但那猥琐的小眼睛还是暴露了他猥琐的本质。
    “嗨, 陈沫, 我们可算是熬出头了。”吉吉星人端着酒杯过来, 笑得像只烂番茄。
    女孩端着餐盘, 动动眼皮, “又挣不少吧”
    哥布林笑得咯咯咯, “多亏西斯大人照拂, 以后你可得多帮我吹吹耳旁风,我发达了,肯定会记得你的嘛。”
    “哦, 真的吗”陈沫看他耷拉的绿耳朵, 不痛不痒道, “之前我在黑市买了艘跳跃舰,十亿星际币哦, 备注交易人就是你哎。”
    旺财小眼睛转来转去。
    一口喝完酒,要溜。
    陈沫穿着漂亮的白色礼服,仙女似的,就这么变出布满褶皱的触手, 将该死的哥布林捆了个严严实实,“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吃进去的绝对不吐出来,这是吉吉星人的准则。
    西斯过来,身后跟着两个满头彩毛的杀马特。
    不用说,就是帅呆跟靓仔了,两人混成秃头星人的高级顾问,跟西斯交往很深。男人够过来,“怎么”
    气成这样,形象都不要了的。
    “他骗我钱。”
    “你自愿的。”
    “我看到交易人是你才买的。”就等着逼旺财吐出来的这一天。
    “陈沫,你都这么有钱了,能别扣吗”旺财苦着一张脸,“你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西斯装作听不懂他们两人说什么,笑笑,“关系不错,你们继续。”
    眼看着唯一能治住陈沫的家伙不帮忙,旺财都要哭了,这什么世道啊,该死的虫族就没一个好东西。
    帅呆,“你的触手好丑。”
    陈沫,“哦。”
    故意伸出一条在彩彩人面前挥舞,女孩笑得可开心,“你管得着。”
    很快,茉莉带着两个嗯,应该是男性,还有一个高壮的章鱼女出现。鬣蜥女扑过来,啊呜一声,“说了一起去玩,你竟然放我鸽子”
    瞥着西斯在旁,又抛个媚眼,“要不要一起来,加入我们和谐友爱的大家庭”
    男人喝口酒,“哦”了一声。
    陈沫背过身去,假装不认识茉莉的样子。
    宴会开到一半。
    今日真正的主角,虫族正牌军到了。虫族天团穿着整齐划一的军服,列队进来,彼时西斯正在乐队那边,和以前的老搭档聊天,顺便弹了会儿钢琴。
    冰冷的音符在大厅盘旋,敲击听众的心房。
    她好奇,问茉莉。
    茉莉搭着章鱼女粗壮的腰说,“赛亚星的月光,就是被灭族的赛亚人民谣。”
    “嗯。”
    她放下酒杯,看向虫族正规军。
    雷诺在前方,穿着浅灰色的军装,靴子上沾着不明血污。男人神情冷肃,只在和她对视时,目光颤了颤。
    很快,他收回目光,低声朝旁边的白色制服长官耳语。
    显然,对方级别更高。
    那虫从进来,就一直看着她。
    陈沫也不怂,看回去,举起酒杯,扬了扬。
    对方没料到她会主动示意。
    脱掉手套,从服务生手中端杯酒,慢慢举起来。
    他身后的士兵登时立正,军靴靠得砰响,一如子弹穿击障碍,炮火在大地炸开。虫族正牌军进来,大厅的人多少有些不适,目光闪躲,不愿对上。西斯这方的雄虫定定注视对方,空气中火药的气味很浓。
    陈沫饮下酒。
    半口。
    对方则一饮而尽,卸下象征指挥权的光子刀,阔步过来。如果说西斯是懒洋洋的凶兽,那么这白色制服的军官,就是蓄势待发的野兽。被逼视的感觉很不爽,她动动肩膀,站在原地等对方过来。
    “你就是陈沫。”
    “雷诺没告诉你吗”
    “你和西斯交配过吗”
    “我猜你一定没有妈妈。”女孩淡淡道,“否则不会这么讨人厌。”
    对方摘下半覆盖式的头盔。
    淡金色的眼睛静静注视她,许久,扬唇笑笑,“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士,陈沫小姐,介意跳舞吗”
    陈沫看了眼旁边的雷诺。
    对方低着头,只能看到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女孩勾唇笑了下,慢道,“你们雄虫还会跳舞吗”
    “我学过,不是只有西斯会讨好。”说到西斯,对方眉压了压,“我叫凯撒,你可以搭住我的肩膀。”
    “你们用过抑制剂了吗”
    音乐响起,陈沫隔着段距离,低声询问。不是她多想,只是一旁虫族天团的目光过于直勾勾,即便头没有偏转,但是那火热的视线真叫虫烦躁。
    “你害怕”趁着女孩不注意,男人眯眼在她脖子深吸一口,手扶着极细的腰肢,瞬间收紧。比起那些无法控制的小虫崽,他很快调整过来,“是么”
    “我怕我控制不住,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双。”
    对方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不过以陈沫恐怖的本体来说这句话,还是相当有信服力。
    “没有,我们没有用西斯的抑制剂,我们自己有研发能力。”
    凯撒靠近些,“你这样的存在,可以随意选择,为什么不试试我呢”
    她松开男人肩膀,嘀咕道,“谢谢,但我已经受够比我高的虫子。”每次一闹别扭,绝对会被抱到怀中揉搓。
    舞池中,舞伴轮转起来。
    她抽身离开,尚未出去,便被人一把抱住。
    西斯放开一只眼冒爱心泡泡的柱状星人,搂着她的腰,猛地往身上按,浅绿色的眼有些笑,“是不是调皮”
    “哦,谁皮了”
    她要退,他干脆一把抱她到怀中,“我们刚谈好条件,你是不是想搞分裂,嗯”
    “啊”陈沫抬头。
    他垂眸看她,“去,一边待着,再让我抓到,亲烂你嘴。”
    “”
    女孩脸红了红,捶他一拳。
    西斯笑笑,捏她脸。
    这狗粮撒的就很辣眼睛。
    彩彩人跟旺财组队打麻将,正好三缺一,她拎着裙子跟去。包房里,几个老朋友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就这么干打,时不时放炮,也没人兴奋。
    她赢些钱,还挺乐。
    看看时间,说要出去找茉莉。
    靓仔看着牌,“去什么去,人家极乐世界翻云覆雨,跟你有半毛关系。”
    帅呆站起来,上个厕所,回来后放了炮,默默道,“我困了,这边睡不惯,你们送我去最近的中转站。”
    旺财骂骂咧咧,他今晚输得最多,“跑什么跑,赢了就跑啊,继续。”
    帅呆出口气。
    又打两圈,死活要走。靓仔也要走,推说喝醉了不能开飞船,让陈沫送着回去。
    女孩不干了,“滚滚滚,你们醉驾怕罚,我难道就不怕”
    靓仔没好气道,“你怕个屁,现在全宇宙最横行霸道的就是你了,还在这装,赶紧的,耽误睡美容觉,以后朋友没得当。”
    “谁稀罕”
    她啐道。
    到底几人多年过命的交情,陈沫也知道这两杀马特就是这种讨嫌脾气。
    想想,给西斯留条信息,便开着旺财的飞船,带两人去最近的中转站。
    她送到地方。
    两人兴致又来,非要继续打。
    旺财想赢回来,不停撺掇。陈沫难得放松,想想同意了。四人干脆又坐在一起打麻将,说起当初相遇的囧事,旺财还说,“我以为你是我最大的麻烦,陈沫,但其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嗝,除了钱以外,最好的朋友。”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女孩皮笑肉不笑。
    靓仔忽然道,“时间到了”
    帅呆看下通讯器,“时间到了。”
    “怎么,你们还有事”她问一句,正好糊牌,惊喜道,“清一色对对胡,给钱给钱”
    彩彩人对视一眼,看着陈沫欲言又止。
    他们玩了好久的麻将,最后各开房间在中转站睡下,睡着睡着,陈沫起身,看着遥远璀璨的星河,总感觉有人在叫自己。
    揉揉眼,告别三人。
    陈沫通知铁石开传送门,乘了公共飞船到传送地点。
    通过传送门。
    铁石、小白都在,就连大触也来了。仿生人站在最远的小坡上,静静看她,目光渐渐苍凉。天知道,她是怎么从那两颗无动于衷的玻璃眼珠中看出苍凉的。
    女孩正奇怪,以撒带着大队的流民,主要以赛亚族为主,也赶过来,就连好不容易开始认字的陈小蓝同学,也扭着尾巴赶过来。
    “小蓝这是怎么了”
    耳朵流血,眼睛充血。
    总是游来游去的长尾巴,看起来肿了一圈。
    “西斯带人屠了海人蛇,用音波攻击,小蓝在学校也没幸免,还好以撒反应快,找东西隔起来。”铁石顿了顿,又道,“还屠了霸王食蝇草。”
    陈沫怔了怔。
    没问西斯,扫视一眼众人,轻声道,“蒜头呢”
    “叶子烧光了,现在泡在营养液里。”一个劲叫妈妈。
    铁石低头,摘下帽子。
    蒜头那铁憨憨,还冲到火海救草。
    陈沫调出城堡魔方,确定魔仙堡没事后,恍惚道,“所有人,立刻回到魔仙堡,铁石和矮人负责外部资源调配,大触负责内部管理,以撒,你把人召集起来,全部带到魔仙堡待命。”
    “沫沫小姐,我们的学校、家园”以撒旁边,抱着书戴眼镜的蓝皮星人询问道。
    “放弃。”
    陈沫盯着地面的小石头,怔了怔,“只要人活着,什么都能重建,现在,立马行动起来。”
    女孩拿出浮空滑翔板。
    宿醉加打了一晚的麻将,整个人都有些昏沉。上了滑翔板,晃了晃,在小白的帮助下慢慢朝魔仙堡飞。
    铁石开着全地形车在后面跟着。
    行进的队伍沉默不语。
    本该在天空翱翔的蓝骨巨鸟不见踪影,她飞到更高一点的地方,看到远处海岸,绿色的海水染成红色,而近处,负责吐口水的食蝇草集体睡觉的地方,已然烧成一片焦土。
    空气中,血腥味和烧焦的烟味混杂交织。
    她视线渐渐模糊,表情却越发刚硬。
    “为什么不开启星云防御系统,铁石老师,不是说所有攻击都能反弹么”
    矮人沉声道,“西斯着陆我们没有防备,等越来越多的飞船进驻默星已经晚了,城堡只能隐形,消极防御。”
    “为什么只能消极防御”
    “沫沫小姐,西斯给我们的能量转化器,还记得么,我们正用那东西改造防御系统,你说过,想要一个能把攻击转化为能量石头赚钱的和平系统。”
    陈沫往前飞一段。
    骂道,“去他妈的和平。”
    看到以撒带着大量流民过来,其中不乏被炮火冲击的伤员。老老少少,神情麻木,眼中刚燃起的光芒再度消退。
    所有的一切,又回到她去开掘星时满目疮痍、哀嚎遍野。
    她抬头看天。
    看看身后众人,瞬间长大。早知道人生并无安稳,可是亲爱之人的背叛,还是一如藏在枕头中的刺钉,总叫你猝不及防、痛不欲生。
    一行人来到魔仙堡。
    铁石不敢打开防御,只叫众人从地下通道,途径矮人城,慢慢上去。泰坦族坐在原地不肯往上,一些蓝皮星人和赛亚族也是。
    矮人带着大部队走了。
    陈沫过去,以撒说,“战火已经燃起,我们选择留下共同保卫默星。”
    女孩看着地面,平淡道,“我的城堡是矮人制造的最强盾牌,你们进去,不需要在此守候。”
    蓝皮星人笑起来,摇摇头,“母星也曾有许多盟友,我们的影视公司遍布宇宙,粉丝更是不计其数,蓝皮星人还有报道豁免权世界上唯一的绝对就是没有绝对,沫沫小姐。”
    陈沫依旧低着头。
    对方拍拍她肩膀,“振作起来,你不该看脚下。”
    “那我该看哪”
    “看看你自己。”
    “是我把西斯带回来的,明明知道他是危险分子,还让铁石和大触和他接触”女孩喃喃道,表情麻木。
    “沫沫小姐,相信人并没有错。”以撒坐回地上,看着远处烧焦的土地,“叛徒才有罪。”
    她无法劝服这些只相信自己拳头的流民。
    乘着滑翔板一点点往魔仙堡上升,飞着飞着,头顶冰凉凉,不知从哪落下几滴水。女孩抬头,看到小白在她上方,一面挥舞破破烂烂的翅膀,一面掉眼泪。
    这家伙哭起来很夸张,眼泪豆子似的,一滴比一滴大。
    “小白。”
    她叫了一声。
    “爸,你说蒜头还能不能活,我再也没有这么忠实的小弟了。”
    “它是你哥。”
    “它是我弟”
    小白哭着咆哮。
    进入魔仙堡,陈沫来到放置蒜头的房间。小白进去了,呜呜呜哭得响天震地,她站在门口,没进去,就听着红龙在里面嚎。
    蒜头一直在叫“妈妈”,小白一直纠正它,陈沫是“爸爸”。
    这两活宝,都成这样了,还要搞笑。
    女孩来到城堡最高的房间,铁石带着几个矮人忙来忙去,到处是零散的线路,还有一些陈沫没见过的仪器。
    能量转换装置装到一半,施工现场乱糟糟的。
    “天啊,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
    铁石一激动,扳手砸了自己脚。
    陈沫过去,对方抖着胡子说,“东西装一半,现在没法拆下来。”
    “拆。”
    “拆下来,能量转化装置就毁了”矮人王子急得跳脚,“这可是蜥蜴人科技的结晶,花钱都买不到”
    女孩看着外面,“大不了,我卖身给茉莉,让她再搞一个。”
    铁石,“”贵圈真乱。
    陈沫态度坚决,整个人站在那,跟只地狱爬出来鬼一样。矮人心疼得要死,不愿意,但是很快,作为奴隶的精神印记发挥作用。
    陈沫命令他,“拆。”
    狗男人送的东西,她才不稀罕。
    铁石一边拆一边哭。
    一个工匠毁灭另一个工匠的心血,简直让人崩溃。
    东西拆完,陈沫对全魔仙堡发出通知,“所有人,转移到233开掘星。”
    大家不明所以。
    但是陈沫没解释,只让矮人们把所有东西,能收拾的全收拾,立刻通过时空通道撤走。她动用了主人对奴隶的精神压制,大家无法反抗。
    等大家人仰马翻撤走。
    她独自坐在高处,静静看远处沉入地平线的太阳。这个坐标还是靓仔他们选的,彩彩人是很好科学家,也是称职的朋友。
    提前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必然波及到她,竟然把她一路哄到中转站打麻将。
    下次见面,她肯定要暴打两个憨批的狗头。
    忙完过后,女孩有些渴。
    下意识找水,有人递过来一杯,是大触。
    陈沫叹口气,“我说的所有人撤走,包括你,大触。”
    “我不是人。”
    女孩偏头看他,“你怎么不是人了”
    “我没有生命特征,是一堆电脑中枢控制的元件,市场售卖价稳定在三千到八万星际币,可回收,可改造,可报废。”
    “胡说八道。”
    “我还有说明书。”
    他从嘴里吐出一份发黄的纸,上面写了使用事项。
    陈沫忽然笑起来,“你他妈终于肯吐出你的说明书了,陈大触”
    他搬张老板椅,四平八稳坐下,掏出梳子和发蜡整理那头彩毛,“沫沫,要怎么打你爸爸”
    大触还以为西斯是他爸爸呢。
    女孩学着他的样子,也给自己找张椅子做下,咕咚咕咚喝下水,“我们直接把默星开过去,干死他。”
    陈大触嘿嘿嘿笑起来。
    怪渗人。
    陈沫觉得,这家伙的霸总皮果然是伪装,本质就是一个暴力机器人。
    特别喜欢搞事。
    小白寻摸着飞上来,陈沫气得笑不动,指着喷火龙问,“你怎么不带着蒜头跑”
    “它现在的是棵植物草,怎么跑”小白挥舞翅膀,左找右找,终于找到一块垫子,直接扔到陈沫腿上,一屁股坐下来,气道,“敢烧我弟弟,我小白扒了他西斯虫皮”
    “可是西斯是你外公哎。”大触推了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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