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之中, 破旧的木制结构, 治鸟回过头,身后是一段不断延续的向上阶梯, 最上面有门, 光亮从那处透进来。

    他踩着阶梯试图向上走, 每走一步,阶梯便向下沉一格,于是永远走不到尽头,显然已经为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治鸟觉得,自己现在能够看清楚周围,依靠的并不是门外的光亮。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他看到, 于是脚下的地板,墙壁上偶尔的涂鸦, 都很清晰。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上一次梦中的白色衣衫。

    与女主人同行的时候,治鸟问过一些当地的风俗, 自己身上的,应该是唤作“白无垢”,雪白纯洁的颜色, 是女子出嫁时的礼服,寓意在夫家开启一段崭新人生。

    治鸟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是对“私人物品”的纯净要求,看来不论哪里都是一样。

    既然不能够回头,那就继续向着黑暗处行走吧。

    隐约地, 他听到一段歌声,很模糊,极哀婉。

    却仅仅只是哀婉,声音出自一个女人,用三味弦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凤仙花”什么的,一遍又一遍,念到声音逐渐沙哑,什么东西从她的喉咙中破茧而出,发出昆虫振翅的“嗡嗡”声响。

    声音却依旧在继续。

    “看见了,蓝色的凤仙花,开在红水中,张开黄色的蕊牙;摘一朵,染指上,蓝色的凤仙花”

    一开始还很细微,渐渐地,振翅声盖过了女人的歌声。

    治鸟行走在同样没有尽头的回廊里,手中空空如也,身上是一套纯白色的无垢服,厚鞋底踏在木质地板上 没有脚步声,只有老旧木板“咯吱咯吱”作响。

    他向前走,地板上的木纹慢慢消散,逐渐变成大朵大朵蓝色的花,治鸟觉得自己意识模糊,分不清这是不是女人歌曲中的“蓝色凤仙花”。

    振翅声越来越大了。

    一开始只是在廊道之外,随后,那些声音似乎从更近的地方传来,或许是脚下的蓝色花朵中传来,现在在耳边。

    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从他眼中发芽,不仅是地板,雪白墙壁上,也长出了蓝色的凤仙花,与地板上的连在一起。

    歌声依旧哀婉,治鸟下意识地垂下目光,看到自己雪白的衣服上也涂抹上湛蓝,指甲上也是蓝色,如同涂上了蓝色的凤仙花汁。

    真奇怪,凤仙花有蓝色的吗

    “嗡嗡、嗡嗡”

    那些蓝色的花朵开始振翅,发出的巨大声响与女人的歌谣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共振,治鸟竟然不觉得吵闹。

    而是平静。

    似乎终于等待的某一刻即将到来,蓝色的花朵在他身上越来越多地绽放,白无垢终于掉落在地。

    治鸟是在一阵吵闹声中醒过来的,并不熟悉的木头屋顶,不错的是,颜色看上去很新。在梦中所见还没有感觉,如今醒过来,只觉得那些粘稠的蓝色变得令人作呕,他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不太想看到同样的色彩了。

    形容起来大约是蓝色,然而治鸟从未在任何地方见到过蓝色的凤仙花,与其说是一种并不常见的颜色,倒不如说是一种不存在的蓝色,带着一点儿金属质感,盯久了,甚至会感觉到莫名的晕眩。

    “不存在的蓝色”,他好像用了存在悖论的描述,却再贴切不过,仅以人脑的构造的确难以想象。

    两段梦境都如此不知所谓,他究竟要不要试试第三段梦呢

    或许不用,目前给予的要素已经足够多了。

    他凝神,从被褥中钻出来,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就连宋航也不在,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门外微小的争吵却仍旧在继续。

    不在他的哪个隔壁,却是同一个走廊中的房间。

    治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好在这样的事情他做得很喜欢,袜子踩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声音。

    幸好是白天,不然这种透光的纸拉门很容易暴露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送回来的。

    争吵声来自一男一女,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是宿处的女主人,听她对另一人熟稔的攀谈方式,似乎是不太见到的男主人。两个人并不知道门外有人在听,仍旧各执一词地争吵什么。

    先是那女主人说话,说细子已经快要十六岁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该轮到她了。

    男主人却说“有办法的,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有怎样的办法呀”女人似乎把什么东西推倒在地,落出清脆的碎裂声,“也搬到外地了,该祭拜的也都祭拜过了,甚是还请了驱魔的师傅,到现在也都没有办法啊”

    “你冷静一点儿。”

    “你要我怎么冷静地下来,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为什么偏偏是细子呢”女人的声音逐渐染上哭腔,应该是哭了出来,鼻音很重,“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看到细子接到相机到处去玩,我是什么心情啊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反抗,带着细子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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