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人世间不应该存在的人。

    画中人的魅力无需任何辩解,哪怕是最挑剔的人,此刻也说不出“此画不适合公众场合”之类的话来,那几乎就是一件天赐的艺术品,不仅是画,还有画里的人。

    没有艳俗的大片彼岸花,甚至没有过于秾艷的色调,是朗朗清月只为你掀开衣摆一角,露出里面水润光滑的肌肤,欲拒还迎又勾魂摄魄。

    倘若圣母院里的穹顶壁画叫人心生敬畏,那么画中人就是将一切神性撕碎的魅魔,是纯真与美德的放浪。

    叫人心生疑惑,叫人忐忑难安。

    难以确认为之动荡的心脏究竟是自己的虎狼之思,还是那人有意设下圈套。

    想到最后抛却一切,干脆放纵自己跃入那人怀抱。

    为他变得日复一日丑陋,最终像个求而不得的卑劣小人,在心底咒骂画中人用暧昧的神态故作引诱,却又舍不得就此放手。

    用一切肮脏下作的词汇诅咒他,背地里却准备好囚禁明月的锁链。

    如果乔溪在这里,她恐怕会立刻回忆起自己在原身躯体上体味到的堪称美艳的怪寂感;而如果是原身在这里,他或许会感到自内心深处泛起的冰凉的恐惧,因那画上的人,几乎与他所见的真实的治鸟有半成相似。

    半是姿容、尤是神韵。

    或许是尤慎想到最后也没能想象出,这样天姿国色,该长着一张怎样的脸。于是烟雨朦胧,迷霭重重处,看不真切。

    不愧是剧本盖了章的大画师,治鸟在别墅的顶楼见到了这幅画时感到莫大的欣喜他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没有辜负他在他身上多下的功夫,如尤慎自己许诺的那样画出了“他”,半成相似就半成,太高要求也是难为了尤慎。

    推开房门的尤慎止不住诧异,目光在治鸟、画像与床之间来来回回扫着,一边想着要如何合理地将这人留下来一边惶恐。

    惶恐他一直以来隐瞒于心的选择被师兄发现。

    “恭喜,”治鸟回过身,似乎对这间专门为他打造的密室没有丝毫动容,“听说你的画拿了第一,而且好评如潮。”

    “都是师兄的指导。”

    不行呀,为什么总是这样光风霁月的样子

    反衬他如此卑劣。

    尤慎一点儿也不想看他意密体疏的样子,却也更不是现在这样,就连密切的情意都不在了,疏离地比他最极端的想象里还要冷漠。

    那一瞬间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究竟在恐惧什么,他最怕的,是这人再也不愿意同自己暧昧,哪怕那些暧昧让他摇摆不定、恍惚不安。

    “那也是时候清醒了。”

    他知道了。

    尤慎绝望地想着,仅从一句话里就读懂了治鸟的意思。

    从来看透不说破,是给他留几分薄面,更或者,也有帮他完成这幅艳绝画作的意思。他竟然忘记了,师兄是那样温柔透骨的人。

    那些浮游脑海中的痴狂妄想一瞬间凉个彻底,他仿佛陷在一场漫长幻梦中,被幻觉牵引着一切渴望与热忱,自编自导一场求而不得的戏码,强行牵着治鸟一起,如同堕落在花蜜中再也爬不出去的小虫。

    如今幻觉散尽,他再也没有任何借口与治鸟交往了。

    尤慎忍不住看向盖在被子下沉重的锁链,被那个浸满狠戾念头的自己惊吓到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怎么会想用这样的方式

    神情变得张皇失措,张开口不知道如何向治鸟解释,解释他狰狞的痴心妄想。

    竟然愿意陪着他演完这场癫倒梦戏,师兄对他已然是仁至义尽。

    [我看他不像是你说的那般清醒冷漠的人。]

    [他只是清醒地放纵自己沉迷罢了。]

    一如他所说的尤慎真得太想画好他了。

    想画他骨子里的糜艳多情,不惜抛下一切理智去追逐治鸟,狂热地宛如世上最极端的爱意。

    莫要信,倘若信了,那他要的就不是“治鸟”了。

    这个被安排在原剧本里的配角,才是比助理还要精明的狠角色呢

    假装自己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可怜爱人,悲剧般地爱上一个绝色名伶,为他付出一切,就连善良的品质都被摧毁得一无所剩。

    近乎疯魔地绘制他的画像,不是出于“爱”,是“梦”。

    治鸟于他,就是他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春香噩梦”。

    尤慎只是需要一个像治鸟这样的人,陪他演戏,让他体味这种沉迷,内心却无比清醒只有真正陷进去,才能画出最惊艳世人的作品。

    系统觉得自己若是像人一样会呼吸,必定要先倒吸一口凉气它哪里想得到,原以为最放心的竟然才是最难的,当真是画骨画皮难画心呐

    此刻终于梦醒,隔着那张画看治鸟,一直强压着保持冷静的心脏,骤然火热地跳动起来。

    午夜十二点,脱下梦里的水晶鞋,来彻底地落入名为“治鸟”的乐园中吧

    然后永恒沉没,清醒知晓同一具身体的不同。

    这才是可怜的悲剧爱人,沦陷的同时,也是碧落黄泉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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