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普通的院子。
    从日暮的窗户往外望出去, 还能看到庭院里晾着衣服的衣架, 打出来的水井堆砌着还未稳固的石块, 墙角凌乱的野草丛, 还有迎风吹来淡淡的花香。如果不是现在屋子外面挂着一把大锁,那么现在正是一个温馨平常的下午。站在窗边,甚至还能听到墙角外隐约的喧闹声。
    小桃红有些生气地看着还是被堵住的门, 跺着脚往回走了几步,“白霜姐姐, 他们做得太过分了。”她是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在虞玓的院子里帮着做些杂事,因着岁数小故而被院子里的几个年长姑娘宠着,还是有些娇气在的。
    白霜淡淡地说道“你来回走动反而费劲,还是坐下吧。”小桃红抿着嘴, 气呼呼在白霜的对面坐下来,“白霜姐姐, 难道你不着急吗”
    他们已经被关在这里三天了。
    虽然刘勇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但是小桃红还是有些后怕。毕竟那日白霜与刘勇的激烈争吵犹在耳边,让还不到十三的小桃红第一次知道婚嫁也不是那么简单,原来在生活中也会有那么多磕磕绊绊难以忍受的事情。
    白霜吃着凉水, 温婉地冲着小桃红笑了笑, 宽慰地说道“当日郎君定下的日子就是十五天,如今已经超过两日,以郎君的敏锐不会没发觉。”她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息,她还是有些高估了刘勇的秉性了。
    对于刘勇关她这件事, 刘叔不是没有反对,可刘嫂和刘勇站在一处,让刘叔也无可奈何。这两日都是刘嫂来送饭的,连给刘叔多来一步的可能都无。而白霜想得再多,却也没想到刘勇竟然会为了阻拦她离开而出此下策。
    一起生活这么久,白霜自然对刘勇有感情。
    可娘子说得对,若是真的有情爱,管得住上半身,自然也管得住下半身。若是管不住,也不过是块烂泥,世上两条腿的男人难道不比三条腿的青蛙好找吗
    白霜不愿自己跌入那种痛苦的困境。
    当断则断。
    哪怕现在刘勇阻拦着,白霜也相信虞玓不会袖手旁观,那个看似淡漠实则柔软的小郎君可不是那样的人。她忍不住低头叹息,果然还是她之前托大了。
    叩哒。
    门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小桃红抬头看去,惊讶地叫道“刘叔”
    眼下站在窗外的人正是刘叔,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他看起来比往日更苍老了。因着窗户也被封住,屋内有些昏暗,他看不太清里头的情况不得不站在窗外从缝隙里扒拉,“你们且等着,我偷了钥匙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去前头开锁。
    白霜站起身带着小桃红走到门前,就连看起来淡定自若的她脚步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若是真能逃出去,日后的事情还能再分说。
    刘叔三两下解开大锁,把那碍手碍脚的链子丢到一处去,带着俩姑娘往外走,急切地说道,“刘勇下午有个应酬不得不出门,那婆娘被我坑出去了。你们现在就从后门走,细软甚的先别管,待后头”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后门被人猛地推开。
    看着高大憨厚的青年苦闷地看着刘叔,垂下来的胳膊有些颤,他看着刘叔的模样很失望,“阿耶,你怎能这么做”
    刘叔气得牙狠狠,“我才要问你这逆子到底要做甚先是说要去外头纳妾,好不容易你媳妇回来了又和她吵,现在还把人家关着,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儿子呢”他痛心疾首,连眼角都发红起来。
    他那乖巧听话的憨厚儿子,究竟是为甚变成今日的模样
    白霜挡在有些害怕的小桃红面前,看着神态狰狞眼睛发红的刘勇,忍不住失望叹息,什么时候刘勇竟然变成这般。
    他抬着手正在与刘叔争辩,那狂态更为明显,让白霜忍不住蹙眉。
    等等,有些不太对劲。
    刘勇往日他对刘叔非常尊敬,从未有如此狂态之举。就算是两日前他拦住刘叔的劝阻,那也是毕恭毕敬乖乖受着的,可今日看起来却像是失了神魄一般与刘叔争吵,而且看他越来越激烈的模样,白霜都生怕他们打起来。
    白霜往前走了一步,对刘叔轻声说道“阿耶,刘勇看起来不太对劲。他那模样有点失魂了。”
    正在气头上的刘叔被白霜劝了两句,这才勉强分出精力去看他那儿子的模样。这一看顿时大惊,别的不说,这满头大汗且眼睛通红的模样怎么都不对。平日里刘勇可是个强健的青年,怎么会有这种眼里发虚,脚下轻浮的模样
    刘叔忍下呵责,“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儿是去哪儿鬼混了才惹来这一身病”他硬邦邦的话不知是哪儿戳到了刘勇的痛点,浑噩的他竟然举起拳头来,一拳就要打在瘦弱的刘叔身上。白霜想都没想就挡在刘叔的面前,那沉重的拳头疼得她低低叫了出来,剧烈的痛感从肩膀蔓延开来,刺激得白霜的眼当即就红了起来。
    刘叔被这一拦没受着,抬头一看发现白霜忍不住矮下身来捂着肩头,小桃红带着哭腔扑了过去扶住了白霜软下来的身体,顿时有种血气都往脑门冲,气得嘴巴都在哆嗦。
    “你,你这逆子”
    刘勇捂着头,发红的脸有些茫然,却犹然一派置身事外的模样往白霜那里走了两步。
    “你你别过来”小桃红搂着白霜尖叫着,惨白的小脸没有任何的血色。
    啪
    一块体积颇重的物体抛了进来,正摔在刘勇的脚边,砸得他惊跳,猛地回头一望。
    却看到冷若冰霜的虞玓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块同样的东西,在刚打照面还未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就猛地甩手抛过来。
    这一回狠狠地砸在了刘勇的脑袋上。
    登时砸得他头破血流,钻心的疼痛让他猛地抬手堵住伤口。而站在门外的虞玓大步跨进来,面无表情地擦过血流如注的刘勇,先是抬手扶住了有些气狠的刘叔,然后大步走向白霜,弯下身来把她扶起来,对小桃红说道“多谢你护着她。”
    白霜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同寻常的。
    被一同扶起来的小桃红突地被虞玓说了这话,惊得她的手指都扭在了一块,这还是一贯冰冷的郎君吗虽然那模样还是寡淡平静,却说出这样温情的话来。
    虞玓却不知小桃红那瞬间脑子里转了一圈在想什么,低着头看白霜忍痛的模样,轻声说道“白霜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小桃红嘴巴利索,三两下就把刚才的事情秃噜了出来。
    虞玓登时就冷了脸。
    他的脸色本来就冷漠,再冷下来,就连刚心生暖意的小桃红都忍不住一个激灵,瞬间收拢了心里那一堆小桃花忍不住往白霜的身后凑。
    郎君真可怕。
    虞玓猛回头看着跪倒在地的刘勇,那眉间的戾色让自门外踏进来的太子也不由得一惊,他从未看到虞玓对某事某人这般强烈的情感过。他狭长的眼眸微眯,漆黑幽暗的神采看不清楚,却笑着说道“让我的人来处理吧。”
    随着一身常服的太子声音落下,门外悄然进来两位干净利索的娘子,自虞玓的手中扶起白霜,其中一人温声说道“郎君莫担忧,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
    虞玓蹙眉,却也松手让她们把白霜和小桃红带进屋里去。而他则是欠身对刚进门的太子行了一礼,“多谢李郎君。”碍于现在他不知太子希不希望旁人知道他的身份,虞玓谨慎地斟酌了称呼,没有道破他的身份。
    太子踱步走到他的面前来,“你刚才的准头不对。”他自然而然伸手捏了捏虞玓的胳膊,那模样像是在质疑虞玓那些时日的骑射练到哪里去了。
    虞玓道“没想到板砖那么重。”他极快极轻地含糊了一句。
    他是临下车才在侍从的手里拎到板砖,一时之间没把握好这个重量。而虞玓谢的也正是太子带他出宫这件事,若非他乘着太子的马车一路快马加鞭,按着他往日的速度等他到这里的时候,怕是刘叔和白霜都要出事。
    一思及此处,虞玓蹙眉回望着刘勇,他已经撕扯下袖口做布条来堵住脑袋的破洞伤口,整个人颓废地跪倒在地上,那茫然失措的模样又好像恢复了以往的憨厚。
    虞玓半蹲下来看着刘勇,“你是怎么回事从哪染这身习惯”他的话还未说完,隐约好像在刘勇身上闻到一种奇怪的香味,有点熟悉当时在石城县,在那李连青身上好像也闻到过。
    还未开过荤的虞玓自然不知道,这是用在助兴中的暗香,往往是那些下九流的暗门子才会用。在那平康坊内的妓女们却是不屑于用这等燃香。
    太子的手搭在虞玓的肩膀上,用力一握,语气平淡地说道“他吃了寒食散。看来已经吃了不少时日。”他漠然的视线扫过刘勇有些浮肿的五官和胳膊,再有那衣裳凌乱散开,皮肤赤红,以及方才张狂失魂的模样,倒是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这种事向来肮脏,寒食散可用在助兴的方面,无事乱吃容易上瘾。魏晋年间也有不少名流学士爱吃寒食散,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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