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从院子里出来时, 天际正微微泛出一点浅蓝的光晕, 他回头又瞥一眼身后的宅院,心里顿觉得满满当当, 不由牵唇笑了下, 踅身往皇帝那边儿去了。
    皇帝急着往回赶, 一行人没有谁敢耽误, 而老宅子出了大变故, 皇后也不能再放心将扶英留在这里。
    扶英昨儿受的惊吓太大,临到出门这会子, 一张小脸儿还是惨白的,紧紧拉着皇后的手, 模样像只惊惶不安的幼兽。
    经过晏清身边上马车时, 他温声唤了声要她当心, 正欲伸手去扶她, 她却一霎像是被滚水碰到了胳膊, 惕然躲开, 蹙眉回眸颇具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晏清倏忽一怔,转念又只道是几年未见小姑娘长大了,心里存了鲜明的主仆之分的缘故,同他便不似小时候那般亲近了吧。
    他略一颔首, 随即往后退开了一步。
    回程的路行得略急,临到再踏上宝船的甲板上也才下半晌酉时末,皇帝急召中书几位大臣往御船上议事后,当晚晏清派人前往各处传达圣意, 此回南巡之游暂且取消,百官随同御驾即刻返回帝都。
    想来亦是因此回行刺太过蹊跷,忧心有人趁机扰乱视听浑水摸鱼。
    夜里就寝前,太医来给皇帝换过一次药,不多时,郑高班遣人来替换晏清退下歇息,皇帝听闻便出言止了止,又问他“你在枢密院有多久了”
    晏清躬身回道“自前岁秋末至今,已近一年半时间了。”
    “倒不算很长”皇帝喃喃嘀咕了句,又说“今晚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起就到朕跟前留任,大伴走了,朕也想找个人寻常说说话。”
    晏清领旨谢恩,郑高班在一旁听着侧目望他,那话里的意思是要他顶了林永寿从前随同伴驾的缺,到了皇帝跟前,恩宠有了,那离顶替林永寿职权上的缺,恐怕也就不远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不那么讲究先来后到,郑高班在高班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几年,好容易等到枢密院重新扬眉吐气的日子,如今晃眼儿就被个进来一年多的后生后来居上,毫无公平道理可言。
    但又能怎样呢,兀自叹一口气,他随同晏清一道出来,脸上勉强堆着笑寒暄了几句,转身自顾走了。
    真正升为高班的旨意到回宫后才颁布下来,晏清拿到令牌第一时间便想去给心上人瞧瞧,可如今林永寿虽除掉了,扶英又进了栖梧宫,他又日日需得在皇帝跟前,更没法子独自去见她。
    这厢两头都是阻碍,真是要给人愁得望眼欲穿,左思右想,只好退而求其次。
    翌日他寻了个由头前往内侍省,掐着时辰又不动声色地绕了点路,过御花园时,果然见皇后领着扶英正打树影底下转出来。
    他上前去行礼,眼里亮晶晶的光芒都只差把“快看我”几个字写到脸上了,莫名有些小孩子气。
    那腰间的令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换了制式,皇后自然都瞧见了,抬眸望他一眼,微微挑眉,忍不住弯了嘴角,叫住他。
    晏清忙停下步子,朝她拱手“娘娘有何吩咐”
    她摇头说没有,“只是想请你下半晌顺道来一趟栖梧宫,将上回皇上派人送过来的棋谱拿回去。”
    原道是她也想见他了。
    晏清面上不动声色应了声,但扶英目下怎的对他有怨气似得,不愿意多见他,站了片刻便催促皇后快些走,说是急着去重华宫看靖昌公主。
    皇后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下,未有多言,顺势领着她走远了。
    晏清在原地立了会儿,直到转身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顺畅的,小时候非要教他讲故事哄着才肯睡觉的小姑娘,短短两年却就已经疏远至此了。
    他在内侍省打了个转儿,原本来一趟就是个并不那么要紧的幌子,差事完了,出了内侍省值房的大门,交代月生先且带着东西回枢密院,便兀自一个人往南进夹道,拐个弯儿朝灵粹宫去了。
    此行一趟并不为别的,只是为任东昌。
    晏清到灵粹宫门口时,任东昌恰巧正从正殿大门里踏出来,一抬眼儿瞧着门口站得人,下沉的嘴角扬了扬,长腿迈开几步就到了跟前。
    “你如今可是主子眼前的大红人儿了,今儿怎么有空来这里一趟”
    任东昌说笑着,示意往一旁宫道僻静处去些,压低声音道“难不成皇上还突然想起里头那位了”
    晏清摇头说不是,“我今日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他听着故作受宠若惊状。
    晏清面上郑重些,问“你先前说过不想在灵粹宫任职,如今可有改变主意毕竟,你和程娘娘之间若要是日久”
    “日久生情”任东昌听着一嗤,“我对于她,她对于我,不都只是个取乐的玩意儿嘛,要不是为了家里的老婆孩子,老子宁肯死都不愿意碰她。”
    他怨怼过了这才又想起来问“怎的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你如今飞黄腾达了,想要来拉我一把”
    话说着有几分调侃有几分期待,但他没有自己去给晏清开过口,说到底还是不想麻烦人的。
    毕竟皇帝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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