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皇后与扶英尚在梳洗, 晏七立在归云阁的廊檐下静静瞧着朝阳从远方的山间冒出个头来。
    春日的霞光总是极美的,从遥遥天际漫漫翻过墙头青瓦继而落到他脚下, 铺陈了一地的流光。
    他静候了半会儿, 听见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转过身去, 见皇后牵着扶英正出来。
    扶英仰着脸冲他一笑, 问“晏七,阿姐要我问你方才在看什么呢”
    晏七温然弯了弯嘴角, 蹲下身与她平齐,抬手一指庭院中的大榕树, “奴才看到那树上有个麻雀的巢, 里面好像有刚刚出生还不会飞的小麻雀”
    “真的呀”扶英听着果然很欢喜, 一口截断他的话, 伸着脖子望了望, 许是没有寻着, 又追问他“在哪在哪我也要看,你快带我去。”
    带着小姐去爬树似乎不是个尽职尽责的奴才该做的,晏七面上一时为难,才片刻没应下来, 她那厢便懂得转而去拉皇后的衣袖,央求道“阿姐,你教他带我去嘛,他如今不听我的话了, 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还那么小,一定没有意识到那简短的一句话里便藏着能让晏七顷刻间方寸大乱的力量。
    他慌乱抬眸扫一眼皇后,没等她开口,先忙不迭地接口道“小姐说笑了,奴才这便带你去。”
    他说着便去牵扶英的手,人总是容易在喜欢的人面前犯错,却不知道那些慌不择路的遮掩实在太过欲盖弥彰,反而引人注目。
    皇后忽而眨了眨长睫,瞧他拉起扶英往庭院去的背影,好似每一寸都无端透出几分促狭,可那促狭从何而来,不得而知,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对他说也什么都没有对他做。
    她兀自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儿,没多说什么,只慢慢嘱咐了扶英一句“阿英记得只可以看,不可以用手去碰。”
    晏七直到走出去很远都还仿佛如芒在背,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却不敢看回头一下,招呼人搬来长梯,他一手抱起扶英缓缓攀上去,一定要到繁茂树叶将自己全部掩住在她的视线之外,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游鱼终于得以回到水中。
    他将扶英放稳在树干上,叮咛她抱好眼前的枝干后,他回过头,透过树叶的间隙看,皇后仍旧站在廊檐下,似乎在望向这边又似乎目空一切。
    他才发现时至今日,或许往后更漫长的岁月中,他都只习惯于像这般一个人孤独的看着她,一面沉寂却又一面自在。
    这厢扶英站在树干上登的高便也望得远,无意中望到程舒怀从邻近的琼楼大门踏出来,瞧着方向是往归云阁这边来,她拍了拍晏七的肩膀,努努嘴有些不高兴,“她又来做什么,我不喜欢她”
    晏七听说了,昨日一场赛马程舒怀可谓出尽风头,美人英姿飒爽又甜腻可人,得了皇帝青睐,当晚便召了她去侍寝。
    “她得偿所愿,来与皇后娘娘致谢的吧。”他说着又含笑问“程美人敬着皇后娘娘,小姐为什么不喜欢她”
    扶英认真思索了下,有些颓然,“我不是不喜欢她一个人,而是这宫里的娘娘我都不喜欢。”
    她就着晏七的手臂力道缓缓在他身边坐下来,手中拿片树叶缓缓的把玩,小孩子叹气总是很大阵仗,“你看看,那琼楼本应该是皇上和阿姐住的地方,却因为宫里那么多的娘娘,个个凑在皇上眼前,引得皇上喜欢她们冷落了阿姐,阿姐明明是皇后,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
    “可是”晏七听得沉吟片刻,忽而郑重问“那如果娘娘也不喜欢皇上,不愿意同皇上亲近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与扶英一个小孩子谈论起这个,她明明什么都不懂,才会理所当然地问出一句“会吗皇后可以不喜欢皇上吗”
    她或许觉得帝后自古就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该是天下所有夫妻最好的样子。
    可晏七认真思索了会儿,冲她摇了摇头,“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不会是因为她的身份,那反之,不喜欢也是一样的。”
    扶英闻言微微皱着眉,望着他的眼神迷茫了许久,待得云消雾散,她若有所思噢了声,“那如果阿姐不喜欢,我便希望阿姐能离开这里,等爹爹回来,我去求求他,让他想法子接阿姐回家,你说好不好”
    听起来实在异想天开,但晏七笑得温柔,轻轻嗯了声,说好。
    如果有那么一丝的可能,他也想看她自由。
    这厢踏春十日转眼即过,程美人深得帝心恩宠愈盛,就连回程的一路也都是她伴驾左右,娇声软语,她张扬肆意却从不会冷硬伤人,正合皇帝心意。
    但从来有新人笑便有旧人哭,回宫后娘娘们之间寻常走动时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人报团取暖有人一致对外,偏偏她性子跋扈阖宫里除了皇后谁都不放在眼里,一来二去自然尤其招人恨。
    适逢淑妃生辰时,皇帝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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