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任谁也膈应的慌,但皇后不承他的情也好,反倒教他的心安理得又回来了些。
    只是接下来连着好几日,白天见她喝药,夜里听她咳嗽,他终究还是过意不去了,临到晚上就寝后,再三考虑了下,起身走到软榻边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大义凛然道“朕和你换,你睡床上去,那里暖和。”
    她闻言转过身来瞧着他,没立刻起身,淡淡问了句,“皇上的风寒好了吗”
    寻常关心的一句话怎的从她口中说出来便总像是冒着寒气儿似得,他听着只想若是这会子说已好了,恐怕她明日就要请他回承乾宫去,当下一时踌躇,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没有,“但你们姑娘家身娇体弱和朕比不得”
    却不料皇后听着这话忽然忍不住笑了声,朝夕相处了快三个月,他还是头回见着皇后有个笑脸,刹那间脸上一阵热腾腾的烧起来,满身的不习惯,质问她“你笑什么”
    她从软榻上坐起来,拿个枕头放在身后靠着,微微仰着下颌就那样平视着他,问“皇上长这么大,可骑过马可亲手挽过弓射过箭想来是没有,太后这些年将皇上当成只金丝雀养着,除了言听计从什么都没有教过,皇上的身板儿,姑娘家怎么比不得”
    “你”他一时语滞,想反驳却又想不出她说得有哪里不对,迟疑了会儿,恼羞成怒催了声“比不得就是比不得,你快点起来,朕困了,要睡觉了”
    他的不客气倒像是将她逗乐了,干脆利落答应了声“好”,却是慢悠悠从榻上起身,人躺在床上了,翻过身瞧了他一会儿,却难得温声说了句,“皇上在那睡不惯,拿着被子过来,否则万一伤寒再加重,这一个冬天恐怕都好不了了。”
    她一向极少同他说这么多的话,那般松泛的语气更是闻所未闻,他听在耳朵里都觉得惊奇不已。
    而她说完便向里侧翻了个身,背对着外侧,留出了一大片空处专门给他。
    他原不想做出所谓的“低头”的,但站在软榻边晾了会儿,身上都要没半点热乎气儿了,看看狭小的软榻,再想想宽大暖和的床,便也没什么好拘着那许多的,抱了被子几步过去同她背对着背安置下了。
    他从前不知道枕边躺着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只知道从那时起直到风寒痊愈,他越来越少做那些充盈着往事的梦,不论好的或是不好的。
    于是后来他开始期待每月中旬那几日可以在栖梧宫里睡个安稳觉,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躺在皇后身边也睡不安稳了
    大约是从十六岁的那年起,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常常在夜半燥热地醒过来,扭头看一眼旁边的皇后,顿时整个胸怀都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挤压了下,带动他的呼吸都一道粗重起来。
    原以为大约是时值盛夏的缘故,可入了秋之后仍旧不见好转,他有些吓着了,连忙暗自传召了章太医来看诊,一五一十说了病状。
    章守正闻言一阵沉默,过了会儿冠冕堂皇说了一大串,最后委婉补了句“皇上与皇后娘娘成婚已有三年,也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
    他一下怔住,好一会儿都没说出半个字来,他那时首先想到的却是,皇后生下的孩子,骨子里大抵也姓姜吧。
    自此他越发少往栖梧宫去,可拦得住自己不去,却拦不住皇后愈加频繁地入梦,就连她那寻常冷眼相待的样子都无一遗漏的出现在他每一个梦境中。
    他实在权衡了许久,才终于重新踏进了栖梧宫的大门,可当再次躺在她身边,他却连去握着她的手的勇气都没有,明明是夫妻两个人,她却从始至终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方,让他莫名羞耻于自己的妄念。
    他突然无比厌恶如此怯懦的自己,也第一回那般厌恶在背后撑着她脊梁的姜家,如果没有那些,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温婉娴静相夫教子,那才应该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想,自己只是到了需要女人的年纪,绝不是一定需要她。
    可当她下令处死那名宫女后,栖梧宫大门紧闭,他却又忍不住心慌意乱起来,什么权衡,什么脸面都抛到脑后去了,匆匆前去低头认错。
    好歹是个皇帝,就那么杵在宫门前接连不断将铜环扣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进去了,但皇后坐在桌案后,只蹙眉说“朝中太后党羽尚未清除干净,皇上如今也还根基不稳,就如此放任自己临幸一个宫女,是嫌底下那帮御史伺机弹劾你昏庸的奏折还不够多吗”
    他闻言一霎冷下来,默然良久,才终于开口,“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朕如今也到选妃的年纪了,便交由皇后去办吧。”
    再踏出那扇宫门,此后新人入宫,皇后每逢月中出走西经楼,皇帝鸠占鹊巢便都成了宫中众人暗地里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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