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日,嫁女归宁。

    春草初生,宝马雕车,丰品厚礼,从镇国将军府一路行至白府。

    成亲前夕,太后让宫中为魏央与白问月量身裁做了三身新服。

    一套是成婚当日所穿的嫁衣红服,一套是嫣粉荷花绣长裙穿在了昨日进宫。

    还有一套雍容华贵的长服,便是今日归宁所需要穿的。

    墨黑锦绸,金线纹绣,红衬作底,深色封腰。

    她与魏央的长袍,配色遥相呼应,裁剪独到精工。这华冠丽服,锦衣玉带,彰显的无一不是将军府的地位与威风。

    新服上身,白问月对镜只看一眼,便道太过招摇,欲换衣另选。

    魏央站在一旁理袖,不动声色地撇目轻看,却道

    “大方得体。”

    闻声,正欲褪服的动作停下了手,她有些讶异,似是未曾想到魏央会有此一句。

    再三权衡,看了又看,白问月拂手,招散身边围着的几个丫头。

    将军既已发话,那便穿着吧。

    晴朗高空,万里无云。

    白府所有下人,夜寝早起,皆都因今日的归宁宴,步履匆匆,行色仓皇。

    万事精于勤。

    等到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到时,他们便已将一切准备妥帖,等候多时。

    碧瓦朱檐,雕梁绣户,院落交错有致,正是白府。

    车帘掀起,魏央提袍先出,衣冠楚楚;白问月紧随而下,温容尔雅,仪态万千。

    收到下人来禀,白慕石带着白府一众出门来迎;车马成行,此时白府门前早已人满为患。

    而魏央英英玉立,正单手搀扶着白问月平缓下车。

    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俯身行礼,白夫人紧跟其后,满面春风,带着府中的下人,也徐徐低身。

    “岳父大人。”魏央颔首。

    白问月收手,盈盈弯腰

    “父亲,母亲。”

    两相施行,各自还礼。

    白王氏对白问月一向是不冷不热,不挑她的毛病,也从不过问她的任何。

    她本身是奉子上门,也遭了不少闲话;若是再落个什么苛待原妻遗女的口舌,这偌大的西平,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她也算是性情女子,对待白问月,便如同一个同住的陌生人,她好或坏,优或异,这都是她自己的造化,她丝毫都不关心。

    她若是心情不好,便是在白慕石的面前,也懒得做一下表面功夫同她假意赔笑。

    相逢陌路,互不干扰。

    这正是白问月所喜欢的。

    然而,今时却不同往日。

    常言道,何见吐刚茹柔,一朝飞上枝头。

    白王氏便是这性情中人里,最性情的一种。

    白来仪远在深宫福祸未知,白问月又攀上了镇国将军府这颗大树,她自然不能再同从前一样直情径行。

    若是能与她热络一些感情,将军府权大势大,说不定还能帮衬一些来仪。

    白慕石邀魏央到书房一叙,白王氏亲切地伸手去拉白问月,眉飞色舞道

    “正正好,你们叙你们的,我与月儿到房里去说些体己话。”

    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白问月笑的温婉

    “母亲,我还要回屋里仔细收拾些东西,晚些再谈吧。”

    手抓了个空,白王氏尴尬地悬浮了半晌,强硬扯了个笑,只道“也好,也好,不急这一时。”

    言罢,白问月微微俯身,接着便带从香回了住处,背景决绝。

    一笑了之。

    与继母感情淡漠,这本多如牛毛,不以为奇。

    不知为何,魏央却隐隐察觉出,白问月的疏远中,却有些不屑一顾。

    这似乎并非一句淡漠而能够解释的。

    她对白府的态度,超出了他的预料颇多。

    插架万轴,书墨沉香。

    白慕石与魏央坐于书房,下人沏来了热茶。

    两人谁也不说话,无声饮茶。

    一杯见底,白慕石终是先沉不住气,问出了口

    “听闻将军昨日向太后举荐了丞相大人。”

    “嗯。”魏央淡淡答道。

    沉寂了半晌。

    魏央知晓他想问何事,恰巧他也有事想探探他的态度,便主动道

    “白大人问这做什么”

    白慕石哑然,随即干笑一声“也没什么。”

    他道“知晓将军久不干政,未曾听说举荐过谁,好奇罢了。”

    魏央若有所思地颔首。

    “不过随口一提。”

    瓷杯中的水晃了一晃,白慕石未敢抬眼。

    随口一提

    只怕是处心积虑。

    昨日,他听闻太后将贺同章一案交付于丞相重查时,出乎意外地难以置信。

    按照常理与计划,这件案子该是推到了他的手中才是。

    为何一向作壁上观的魏将军突然横插一脚

    他辗转反侧了一夜,夜不成眠,始终思索不出任何头绪。

    莫非他与皇上的密谋被泄露了

    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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