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木难支,无可奈何。

    朝臣之间,暗潮汹涌。

    有人认为,北绍已是魏氏一家独大,满朝文武无人敢言太后退政,皇帝掌权的事情;此时若节外生枝,只怕是草人救火,徒惹灾祸。

    但也有人认为,天下终究是谢家的天下,不管太后掌政多久,这皇权终究是谢家的皇权。

    如今皇帝长成,理应该时亲政的时候了。

    不然,北绍万里疆土,一介女流治国,岂不笑话。

    朝中虽唯太后马首是瞻,但也有高风亮节的股肱之臣从心底批驳女子参政,反感太后。

    只不过是形势所趋,敢怒不敢言。

    太后还政一事陷入僵持,久而久之,谢欢便懂得,有些东西,你不自己去拿,别人是不会主动给你的。

    而魏央,对于朝中的事,始终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他自认守的是北绍的疆土,护的是北绍的百姓,忠的是身为将军的职责。

    朝堂的诡计风云,自有那心怀天下的人去谋划,与他毫无干系。

    他从颍州回来的这两年,太后与皇帝关系越发僵持,两人表面上看似母慈子孝,实则暗地里虎视眈眈,各怀鬼胎。

    而他身为独掌兵权的魏氏将军,却不动声色地漠然中立,仿佛置身事外。

    谢欢若真有能力,自是会去争去抢。

    成王败寇,能者为王,他何必插手。

    当然,他自是想不到,谢欢的手段,大大超出他的预期,怎是一个狠字了得。

    四月芽绿浅香,桃花将绽未绽。

    自那日圣旨传下之后,白府接连多日未曾闭门。

    宫里的封赏还中规中矩,倒是将军府送来的三书六聘堆积成片,让人行不开路子。

    再加上太后那儿送来的赏赐,大箱小箱地琳琅满目,比上谢欢前世的金银万担来的还要夸张。

    按照常理,皇家册封与太后赐婚,都是圣眷恩宠,当为喜事。

    可白府上下却不见丝毫喜色,反倒异常安静。

    太后赐婚,不但打乱了谢欢与白慕石的安排,连带着白问月的决策,也一并毁了个干净。

    白来仪进宫的日子近在咫尺,白慕石整日愁眉紧锁,食不下咽。

    白夫人更是惶恐不安,日日以泪洗面。

    她虽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怨声载道,怪白慕石不该把朝堂上的算计牵扯到女儿身上。

    欲颠覆朝堂,严正文律,又想高官厚禄,一朝飞上枝头。可这天底下哪有如此好事,桩桩件件都称你的心思。

    现下好了,满腔壮志未发,先把女儿搭了进去。

    看他们郁郁寡欢的样子,白问月的心情反倒出奇的好。她嫁于魏央,纵是太后不过是利用她牵制白慕石。

    可相比白来仪在宫中荆天棘地的寸步难行,她不知舒心了多少。

    对于太后来说,魏央是魏家人,手握重权,是她的亲侄子。

    对于谢欢来说,不管他日后会如何算计魏央,可眼下魏央是北绍的忠臣能将,是百姓心里的大英雄,他独权在手,莫说谢欢不敢动他。

    纵是敢,他又如何动得了

    上一世,若不是因为魏央的位置难以撼动,白问月一个有夫之妇,也不会亲身犯险去用美人计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世人皆如此。

    但这一世,她与谢欢对立,谁来为他出谋划策,谁又来为他委身涉险呢

    便是有,她嫁去了将军府,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莫要妄想动魏央一分一毫。

    想到这里,白问月一声长叹。

    魏央本是忠国的大将军,朝堂纷乱,他却置身事外。

    上一世她将魏央强扯进这场纷争,瓦解了他手中兵权,甚至最后害他落得个惨死沙场的结局。

    她这一世本想远离魏央,让他继续作壁上观。万万没有想到事与愿违,她竟然又不得不和魏央掺和到一起。

    遥回想起,他们见得最后一面,是在瑶华宫。

    魏央强闯内宫,攥握着她的手盛气凌人,冷峻的面孔上满是挣扎。

    他说“月儿,兵权可以不要,将军也可以不做,我只要你跟我走。”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极为艰难,那是一个护国佑民,一心守卫北绍的将军。

    却说“天下可舍,北绍可弃,我只要你。”

    他为她背弃职责,负了忠义。

    而她却笑着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同他道

    “将军,北绍更需要你。”

    她不需要。

    她心心念念的是谢欢,纵是他魏央那样的深情,在当时的她看来,也不过是笑话二字。

    不知是因为想到了谢欢,还是忆起魏央那日伤心欲绝的模样,她的心倏地紧到了一起,全身失去了力气,难以喘息。

    总而言之,懿旨不可逆,她既嫁去将军府,在太后与谢欢之间便可辗转迂回,立场安稳。

    而她或许也能稍稍弥补自己心中的亏欠,善待魏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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