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剖白中,她慢慢停止了呼吸。

    她“死去”了,却又转瞬醒来。

    殷渺渺回来了。

    她想起了自己是谁,也记得这一生的故事,只是此时再回想起来,一生的故事就好像台上的一出戏,代入了一部分的情感,更多的却是置身事外。

    “唉。”殷渺渺叹了口气,喃喃道,“人生如梦啊。”

    “是美梦,还是噩梦呢”有人问。

    她抬首看去,戏台上的戏还在继续,贵妃榻上,“自己”的尸首已然不再,坐在那里的是请她喝茶的两个女子中的一人,色如秋菊,神似水月。

    “算是个好梦吧。”殷渺渺答完,又问,“你是谁”

    女子道“名字没有意义,但你想称呼我们的话,可以叫我小芩,叫她小妤。”

    芩妤,鲭鱼。真是没什么技术含量。殷渺渺客客气气地叫了声“小芩姑娘。”

    “按理我原不该见你,可情镜给你的评价是善始善终,你又是难得走到终点,自然破关的人,足见其慧心。”小芩嫣然一笑,满室春色,“你可以得到奖赏。”

    殷渺渺也笑“荣幸至极。”

    小芩抬起素手,一道白色的光芒飘起,似杨絮落到了她的手心。殷渺渺下意识握住,只觉幽凉如水,仔细瞧去,原是一块玉牌,上书此情惘然逝如梦,镜花水月原非真。

    这是什么东西她张口欲问,却见华屋戏台如烟云散去,伊人无踪,俱成空。

    镜花水月外,小妤问“你见过她了”

    “见过了。”小芩道,“情镜中善始善终,太过难得。”

    小妤道“古往今来,看破名利的不少,放下富贵的亦多,唯有身在红尘又不困于情爱的,少之又少。”

    “正是如此,情镜开来数千年,不恨弥归择公主而弃己者,寥寥可数,即便有心智果断的,也免不了对谈梵心生怨恨。”小芩感叹。

    小妤笑道“她们说,信誓旦旦,不思其反。许了诺言又违背,总是比不曾有过幻想更伤人。”

    “话虽如此,但女子性情坚毅,懂得及时止损的也不少。”小芩辩解。

    小妤问“那你感叹什么呢”

    “我只是惋惜。同样是背叛,有的不敢报复丈夫,却倚仗身份杖毙连瑟,畏强凌弱,何其可笑;有的篡位做了皇帝,却又做了和谈梵一样的事,三夫四侍,何其讽刺。”小芩叹息。

    “圣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是有些道理的。”

    小芩颔首“她能由己推人,实属难得。”停顿片时,又道,“但能过钟箐一关,更不容易。”

    小妤附和道“是呢,历经觅贵者、贪凡者、恋色者,寻寻觅觅到而今,终与钟情者成了眷属,此时再痛失所爱,谁人能够不伤怀我记得从前有一人在钟箐死后不久便郁郁而终了。”

    “这就是未曾看破情了。”小岑道,“重情而不困于情,方为情之至也。”

    小妤指着情镜,问道“那么,她可算过了这情关”

    “为时尚早呢。”

    就在小芩、小妤煞有其事地议论点评之时,殷渺渺正在把玩玉牌。方才幻境一消失,她便觉得袖中一沉,取出一看,竟然是四块玉牌,和小芩给的一模一样,只是上头的文字不同,分别是弥归折梅、连瑟还帕、谈梵赠钗、钟箐藏叶。

    这是他们四个人离别前赠予她的物件,原该是幻象,不知为何成了玉牌,出现在她袖中。

    殷渺渺边看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这仿佛是个渡口,岸边载着垂柳,黑河拦路,长无尽头,烟雾弥漫在水面上,好不怪异幽森。

    “客人想过河”茫茫浓雾中,划来一艘乌篷船,船公披着蓑衣,沙哑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涌来。

    殷渺渺问“这是什么地方”

    “此迷津也,深有万丈,鹅毛不浮,非我舟不能渡。”船公撑着蒿靠岸,缓缓道,“若欲前行,便上来吧。”

    殷渺渺上了船,忍不住凝眸瞧了他一眼,老觉得他下一秒或许会开唱“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

    船桨划开,水流无声。乌篷船行在河中,仿若幽灵。

    她与他搭话“这船是往哪里去”

    “往岸上去。”

    “岸在哪里”

    “回头无岸,处处是岸。”

    “”

    殷渺渺真心实意地担忧起接下来的考验,佛偈什么的,她不太行啊。

    浓雾渐渐散开,远处隐约可见些许黑影。等靠近了,她才发现对面的配置与自己一模一样,一艘乌篷船,一个修士,一个撑船的人。若非来人十分眼熟,多半会以为是模糊了天与水的界限,颠倒了水中的倒影。

    “这是哪里”

    “到了没有”

    “你要把本君送到哪儿去”

    “终于找、到、你、了”

    一、二、三、四,加上自己,一共五艘船,齐齐聚集在了河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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