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当然不可能送到她的手上,中途便被祖父截了去。打开一看,却是本该死去的父亲的家书,那封信也不是写给她的,而是给祖父的
那时候,她第一次看见祖父喜极而泣的样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唐门长老,竟拉着她的手颤抖着说不出话。
后来祖父告诉她,父亲确实还活着,最初因为伤重,才没有与堡内取得联系,等着处理完身边的事,会很快返回唐门。
那时候的心情,非要唐清灵用一句话来形容,大概是幸福来的太快。
她在等待父亲归家的日子里,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兴奋中度过,又偶尔有一点忐忑。阴晴不定的样子,没少收到弟弟的白眼。
不过,漫长的等待,并没有换来期望中的结果。
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心思又不够细腻,以致根本没有注意到,弟弟日渐担忧的神情不过,当时的她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有心思去探究吧。
就这样,父亲的踪迹在那一封家书后,有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半点消息。
后来,祖父派人调查当年枫华谷之事,终于寻得蛛丝马迹,得知一个很像父亲的人,曾与一名女子出现在洛道。而那名女子,听人说正身怀六甲
她忍不住想,如果与父亲在一起的女子是她的生身母亲,那他们为何不回唐门,反而要东躲西藏,不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难道真的像祖父猜测的那样,她的母亲出身红衣教还有母亲肚子里那个孩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平安长大
唐清灵脑中一闪,不知怎么,竟想起了半月前在洛阳见过的小女孩。若单论年纪,倒与那个孩子正合适
她苦笑着摇头,暗道自己多疑,世间哪里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师叔,师父进去那么久了,不会有事吧”
屋外,唐一尘拨弄着路边的枯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时不时地往紧闭的屋门那里瞧上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始向一旁的同门搭话。
“不用担心,这周围都是咱们的人,出不了事。”接话的是唐函,她是力堂弟子,与唐清灵同辈,虽然比唐一尘大不了几岁,却是他的师叔。
“我真是想不明白,师父千里迢迢的,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
唐一尘扫视着周围的断壁残垣,手中暗器一闪,将墙角一只刚冒出头来的野猪钉在了原地,看着野猪身上流出的黑色脓血,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师叔,这地方有些古怪,若只是一场普通的瘟疫,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是啊,刚才沿途碰到的人,一听咱们要往这边来,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向他们问起,这些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唐函打量着四周,稍稍提高了警惕“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不过凡事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她话音未落,周围的草丛里突然传出一阵窸窣的响声。几个唐门弟子瞬间警惕起来,却在看清草丛后面走出的“东西”后,尽皆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群形貌诡异的人。明明行动自如,可从外表上看去,却更像一群行尸走肉,不仅肤色青黑,有的人四肢甚至已经变形,根本看不出人的模样。
人在面对未知且可怕的事物时,总免不了产生臆想。唐门弟子一贯训练有素,面对这样一群人虽不至于大惊失色,却碍于对方古怪的样子,不敢轻举妄动。
来人面色不善,趁着几个唐门弟子打量他们的空挡,已经越过了最外围的篱墙,正朝着院中而来。不料走到一半,一排钢针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好刺入他们身前半寸的地方,迫使他们停下了脚步。
一个人影从屋内掠出,身形一闪挡在了几个唐门弟子的面前,正是唐清灵。
她的脸上已经重新戴好了面具,此时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不速之客,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这群怪人没有再往前,唯有领头的人上前走了两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突然响起的童声打断。
“嘻嘻,娘亲,小邪子找到你了,这次是小邪子赢啦”
一个小女孩从墙角跑出,越过唐门众人,直接扑到了对面一个女人的怀里。只是她扑了一会儿,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娘亲,你怎么了你的样子,好奇怪啊”
“小邪子”抱着小女孩的女人惊恐不已,两行清泪缓缓从眼中流出“小邪子真厉害,咱们再玩一局好不好,这一次让娘亲多准备一会儿,小邪子听话,先去藏起来”
“不好,小邪子不想再玩捉迷藏了”小女孩依偎在女人的身上,抬手擦拭着她的泪水“娘亲,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爹爹呢”
听着小女孩天真的话语,女人已经泣不成声。她紧紧地搂着女儿,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眼中是无法化开的悲痛。
“师姐,这到底是”唐函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他们应该是此地的村民,这副样子只怕不是瘟疫所致,而是人为。”唐清灵打量着形容凄惨的一群人,缓缓道“唐小夕他们曾去接应书雁姐姐,却一去不回。唯有一个回来报信的弟子,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人事不知。那名弟子的模样,与这群人十分相似”
“怎么会”
唐函微微睁大了眼睛“书雁姐失踪多年,门中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唐小夕他们去哪里接应她”
唐清灵面色渐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五毒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