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雷鸣滚滚,一过午后便下起大雨。

    乾元殿外的金砖上,溅起及膝高的雨花。

    “这样大的雨,老五再跪下去,该淋坏身子了。”皇后温氏看一眼窗外瓢泼大雨,为身侧明黄衣袍的帝王斟茶“今儿毕竟是他的生辰,皇上您也不妨开开恩”

    恒帝归晟接过茶,面沉如水“好茶。皇后有心了。”

    年近五十的温皇后脸上晕出少女般的绯色,垂睫一笑“这是节前臣妾的父亲从地方上送上来的,知道皇上一定喜欢。”

    皇帝默不作声地啜了半盏茶,良久方道“正是因为是他生辰,朕才更不能允了他。难道你忘了那个疯妇曾在他生辰之日做过什么”

    皇后心中一跳“陛下,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皇帝轻哼一声,放下茶盏。

    窗外大雨成股成股沿着窗户流下去,渐渐蒸腾起雾气。

    皇后窥他神色,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偌大的宫室内,一时无话。

    片刻,皇帝才又挑起话端“皎皎身体怎么样了”

    皇后忙道“臣妾上午刚问过太医,说是已经大好了。”

    “那便好。朕上次瞧着,皎皎对你那个赏菊宴很有几分兴致,你留意着她身子。若是尚未好全,往后推些时日也就罢了。”

    这宴会名为赏菊,其实是为当今的太子殿下挑选妾室,京中贵女及其家人都会前来,甚至还有地方上的官宦之女专程上京参加。其中涉及到多少人力物力、多少心思,皇帝轻轻巧巧一句话,便要更改早已定好的时间只为一个对这宴会本该是无足轻重的公主。

    可谁让她是皇帝独女,谁让她是多年来盛宠不衰的柔嘉贵妃所生呢

    温皇后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她静静地垂下眼,柔声道“是。”

    雨越下越大。

    内侍阿礼抹了把面上的雨水,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巍峨宫殿,颤着声劝“我的爷,咱们还是回去吧。今儿可是您的生辰,见不着娘娘也就罢了,总不能再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无人应答。

    阿礼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他穿一身洗旧了的深灰色衣裳,肩宽腰窄,身形异常挺拔,在倾盆大雨之下,仿佛一株从坚硬的石板上生长出来的、不合时宜的青松。

    “那么,至少让奴婢为您撑着伞”

    “不必。”那声音极其冷静,如竹击冰,带着丝寒意。

    阿礼束手无策,盯了天空两眼,小声咕哝“真是的昨儿还是大太阳,今日偏就下雨连老天都跟我们爷作对”

    归衡低下头,冰冷的雨水沿着他峭拔的眉宇冷冷地汇聚。

    半晌,他轻促地笑了一声。

    “阿礼。”那人终于转过头来,鬓发微弯,湿漉漉的贴着脸颊,阴霾天空下一双夜雾似的眼睛“就是要下雨才好。”

    下雨哪里好阿礼茫然不解。

    殿前金砖本来就够硬了,更别说加上雨水,寒凉湿黏,跪的他膝盖痛。

    但有些事做主子的不明说,他也不能问。

    他的这位主子心思深沉,就算是摊开了对他说,他也未见得能听明白。

    反正殿下要做什么,他陪着就是了。

    阿礼昏昏沉沉地跪在雨里,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都模糊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逼出眼睛里的雨水,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个人。

    那人深深地弯下腰,对同样跪着的少年说“五殿下。”

    “何公公好。”归衡抬起头,声音冷凝,身形却微微一晃。

    阿礼一惊,正要去扶,常年御前伺候的何公公却反应更快。

    他伸手扶住那清瘦少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五殿下,您何苦如此。”

    归衡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何公公觑了他片刻,摇头叹气“陛下说了,今儿是您的生辰,轮不着旁人沾光。但您要是想做些什么,陛下今日,也不会苛责”

    这、这是允了

    阿礼慢慢张大眼睛。

    归衡冰塑似的面庞终于缓缓展开一个浅淡的笑容,他咳了两声,低头道谢“咳、咳谢过何公公。”

    何公公不敢受皇子一谢,连忙回礼。

    归衡却不在意。他只对着面前紧闭的宫阙深深叩首,道一声“儿臣告退”,旋即站起转身,毫不犹豫走向某个方向。

    阿礼一愣,连忙也爬起来,跟在他身后,急急忙忙地撑开伞。

    归衡大步流星走在暴雨中,每一步都溅起无数雨水,一双深瞳亮如鬼火。

    阿礼万万想不到,好不容易求得了皇帝允许,竟然又被拦在了暄妍殿外头。

    暄妍殿是归衡生母妍贵人的居所。十年前妍贵人被皇帝下令禁足,幽闭不出,这暄妍殿逐渐也变成了宫中最为荒凉僻静之地,平日鲜少有人踏足,不是冷宫,胜似冷宫。

    “妍贵人”阿礼看着自家主子渐渐沉下去的脸色,着急地敲门,“不是旁人,是殿下来看您了今天是五殿下的生辰,方才已经求了皇上,必定不会怪罪,求您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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