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夕阳光晕中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尽量自然地转移开视线。
    随后她就听到对方的声音“不叫哥哥了吗”
    皎皎被吓了个不轻,瞪大眼睛看他,却见易桁认真地“刚才你在梦里,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你叫我阿桁,阿桁哥哥还说我最好了。”
    易桁声音沉稳,用的是陈述的语气。皎皎就在夕阳的余晖和不动声色的叙述中,逐渐凝固成一尊雕像。
    这、这些话,梦里的她的确是有跟归衡讲。这不能怪她,谁被弄得两股战战、几乎要怀疑以后还能不能合拢的时候,都会尽可能挑好听的话讨饶吧
    皎皎的脸颊逐渐升温的过程里,对方还在看着她。
    其实只要跟他说清楚,此衡非彼桁,她叫得也不是他就可以了。也许会很难解释久居病房的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际关系,但终究不至于引起对方过分的误解。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呆呆地凝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张了张唇,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面穿着深色西服的英俊男人身板也异常挺直,好像也有些僵硬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易桁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这样叫能让你安心的话,我没有关系。我答应过你,可以叫我哥哥。”
    他舒展开眉宇,语气近乎诱哄地,“要再叫一声吗”
    他耐心地等待片刻。
    安静的车厢里,始终没有响起任何声音。
    直到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皎皎都还在回想,那漫长的片刻宁静里,易桁看着她的表情。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总之是才刚刚相识的人,所不能有也不该有的深刻。
    那天在车里,两人久久无话,直到到达私人医院,医生要来扶她下车,打开车门的瞬间,她才听到低低地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始终得不到答案。
    皎皎平躺在病床上,看着无影灯旁匆忙来去的人影。
    这段时间住在医院里,她再也没有见过易桁。但有时候她睡醒,隐约能感觉到那个人来过的痕迹。
    不是香水之类的东西,而是他身上的味道。像高岗上最冰冷又最干净的雪,带着微微的冷意。
    异常熟稔,让人觉得有些怀念。
    她闭上眼,在麻醉药的作用下,终于陷入深眠。
    手术室外。
    hj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历来只为易氏的相关人士服务,走廊里都安静得出奇。尽管院长再三表示,易总如果有需要可以去他的办公室办公,易桁还是在手术室的套间里打开笔记本,有条不紊地处理工作。
    李秘书安排好医院的手续,恭谨地站在他身边,看着男人眼下淡淡的黑影。
    林小姐的手术已经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算上术前准备的时间,易总已经有一个昼夜未曾合眼。
    熬夜对他而言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因为工作以外的事。
    不,这倒也不是第一次。四年前,易总做了那个古怪的梦,有一段时间也曾拒绝入睡,直到身体撑不住为止
    作为深得易桁信任的老人,他曾经问过易总,究竟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他这样的人也不敢入眠。
    他还记得易总那时的表情,介于愤怒和伤心之间,极其复杂,静静地凝视他许久,摇了摇头。
    “我的确不敢。”他的声音很轻。
    “我不是怕再次梦见。只是梦境再美,也终究会醒。”
    李秘书疑惑不解,过了很久才慢慢猜出一点。
    也许,那非但不是一个可怕的梦,而是一个美梦也说不定
    极度美好,却无法挽留的梦。
    易总甚至研究了许久梦境相关的科学和哲学,又在有一天悉数放弃。后来他照常投入工作,只有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他偶尔会有片刻的怔忪,像是短暂地,回忆起什么夺目的吉光片羽。
    这种状态,一直到几个月前,他在浏览资讯时,偶然看到一张照片才得以缓解
    而那照片里的人,此时就在紧闭的大门之后。
    李秘书望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灯,无比真心实意地祈求手术一切顺利。
    手术持续的时间之长,大大超过了两人预料。
    看着易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李秘书劝道“易总,咱们在这等着也帮不上,不如出去走走,也好换换心情。”
    他不敢劝他休息,但长时间这样精神紧绷,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易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李秘书心里早有主意,赔笑道“今晚正好有场慈善拍卖,我看了拍卖手册,颇有一些精美的珠宝,您可以挑选一件作为她手术成功的贺礼。林小姐这样年轻美丽,一定喜欢”
    易桁神色微动,朝他抬起手,李秘书忙将小羊皮封面的拍卖手册双手奉上。
    易桁随意翻了翻,被其中一支发钗吸引了注意力。
    纯黑的天鹅绒垫上,纯金发钗雕琢成丹鸟的模样,鸟喙衔着数串由细碎的宝石和珍珠穿成的流苏,安静而奢美。
    分明只是静态图片而已,不知怎地,他却觉得仿佛见过这极长的串珠流苏飞扬、跃动在阳光下的模样。
    他合上手册“就这件。”
    “哎”李秘书心头一喜,正要替他取过西装外套,对方却淡淡地“你去。无论多少钱,我要皎皎醒来就可以看见它。”
    李秘书垂死挣扎“那您呢”
    易桁神情平静“我留在这里。”
    “在看见我送的东西之前,当然得先看见我本人。”
    灰心丧气的李秘书离开了房间。
    易桁看了会儿屏幕,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干脆合上电脑,向后仰靠,慢慢闭上眼睛。
    费罗伊德说,梦是愿望的实现。
    他毕生所求,财富、名望、地位,皆是触手可得,以至于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近乎圆满。也许还缺个伴侣,但那对于易氏掌门人来说,要得到什么样的人都不算难事。
    直到他做了那些梦,直到此时此刻
    梦中少女活泼的身影和病床上苍白单薄的身影相重叠,他握紧双手,不得不承认,原来他也会感到无能为力,原来他也有那样倾尽全力,也想要实现的愿望。
    “皎皎”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
    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请你,一定要解答我的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比我想象的要长,没能在假期更完抱歉 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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