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认真观察片刻。
    这样姿态, 想必是有话要对公主说。
    于是她自觉站远,给兄妹二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归衡垂眼看着皎皎,许久没有说话。
    皎皎看着归衡神色, 忽然担心地伸出手, 轻轻抚过他的眉心“哥哥不开心吗”
    她软声猜测,“是不是父皇又说什么了”
    归衡天不亮就去了乾元殿侍疾,皎皎到的时候, 恒帝正在训斥他,态度相当严厉。归衡倒仿佛是习惯了,静静听着, 面无表情。
    被柔软的手指碰到,归衡才反应过来。
    他顺着她的力道,展平眉宇,低声回答“没有。”
    “真的没有吗”皎皎狐疑。
    归衡望着她清澈的眼睛。
    心底翻涌的阴暗情绪,好像一瞬间就被抚平。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那微微有些凉意的小手塞回手筒里“真的没有。”
    皎皎这才放心, 小声安慰“哥哥也别太担心。”
    她刚才努力回忆了一下,并不记得原作中恒帝生过什么危及性命的大病。不出意外的话, 他肯定会慢慢好起来。
    归衡点了点头, , 望着她,语气平静“四皇兄刚进去探望父皇,我才出来。方才我似乎看到他站住,与你说了几句话”
    皎皎点头“嗯, 他说”
    “他碰你哪儿了。”
    皎皎微怔。
    归衡神色很淡,声音却有些涩然,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哪儿都不行。”
    见皎皎不回答,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
    皎皎怔了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眼尾,有些迟疑。
    “还有呢。”
    归衡的声音和表情,让皎皎有种自己做错事的错觉。
    她小声回答“还摸我头发了。”
    可是,这不是很正常吗归衡自己也经常这样。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后来次数多了,她慢慢地也就不在意。
    在归衡眼里,他们是亲兄妹,他对她有一些亲昵的动作,再正常不过了。
    归衡盯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忍了两忍,沉声道“皎皎长大了,以后,不要轻易让人触碰你。”
    “啊”
    皎皎记起归衡曾经说过的话,试图反驳“可是,我跟四皇兄也是兄妹啊”
    归衡看了她一会儿,眯起眼睛“我不高兴。”
    皎皎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疑惑地蹙起眉。
    归衡看着她天真纯然的眸子,轻轻地“啧”了一声。
    下一瞬,皎皎只觉得脸颊一凉。
    她被人捧着脸,略微强硬地抬起头,被迫与那双深沉的眸子对视“皎皎对我与对别的兄弟一样,我很不高兴。”
    她轻轻抿住嘴唇,看着归衡的眼睛。
    黑瞳幽微,好像一个要把她吸进去的漩涡,漩涡深处有一抹深紫色的光。
    如同深深的海底,藏着诱人去寻的宝藏。
    皎皎有些出神地想,怎么会有人觉得这样的眼睛奇怪、不祥呢这明明就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睛,深邃而神秘,远胜天上繁星。
    几个宫人站在远处,不敢出声。
    归衡垂眸看着她,声音低沉得像叹息“皎皎,你答应过的。”
    「皎皎会一直同哥哥这么好,对不对」
    「再说一遍。」
    「皎皎会永远同哥哥天下第一好」
    曾经说过的话还萦绕在耳畔。
    皎皎如梦初醒,狼狈地移开目光。
    归衡显然还在等她的答案。
    她只好结结巴巴投降“好、好的。”
    “下次不会了。”
    归衡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在判断她是否真心。
    眼看着小公主耳朵尖慢慢红起来,万分羞窘,他才点点头,松开手。
    “我这几天都会待在父皇这里。”
    皎皎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心不在焉地点头。
    “你要乖乖的,听到没有不许乱减衣服,春天最容易着凉。甜点心也不要吃太多,我会请杜姑姑瞧着你。”
    皎皎抬起一点眼睛,浓长的睫毛眨了眨,小声回答“嗯。哥哥也是,要注意身子。父皇睡着了的话,你就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软绵绵的一句句叮嘱,完全没有脾气,圆眼睛里含着恋恋不舍的水汽。
    好乖。
    乖得他心尖发痒,忍不住想要对她做些更过分的事。
    归衡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抬手,食指端起她下颌,拇指不轻不重摩挲她下巴上柔腻肌肤,直到泛出微微的红痕。
    手指再往上一点,就能抚到那水红的柔软的唇。
    他曾亲吻过的唇。
    皎皎任由归衡端着自己的脸仔细观详,依稀看到对方眼中变幻莫测的神色。
    该不会归衡其实又被恒帝发作了,只是不想告诉她吧。
    皎皎越想越担心,忍不住蹙起细眉,惴惴不安地软声问“哥哥,你没事吧”
    归衡轻易地从她眼睛里看出她的所想。
    小公主浑然不觉自己被他一手掌控,只是一心想着他的事,他的感受。
    不愧是他的皎皎。
    归衡摇了摇头。
    微凉手指上移,揉了揉她通红的耳尖“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应了,我才能安心侍疾。”
    “答应我,不许再理归彻。”
    最末一句话,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用极低极低的气声,一字一字要求。
    低沉微哑的声音碾过耳腔,留下极其鲜明的印象。
    直呼其名吗
    看来真的是很生气。
    皎皎完全没办法拒绝,只能轻轻点头,并且在对方把手放到她头顶时,主动迎上去,乖巧地蹭了蹭。
    恒帝的病果然没有恶化,只是一直缠绵不退。
    如此月余不见起色,温皇后便按照祖例,带众人去西山祈福。
    西山上是归氏皇族的宗庙,除照顾庙宇的出家人之外,还有几位太妃住着。
    这场祈福声势浩大,温皇后之下,所有承过宠的妃嫔都要亲身前往,更不用说天家儿女。除了自恒帝病发以来便一直贴身侍疾的归衡,和被皇后逼着留下侍疾的归衍,归德、归彻和皎皎都上了山。
    为表心诚,所有人都要下轿步行。
    只见西山宽敞平坦的石阶上,一应人马长龙般排开,走在最前面的是面容肃穆的皇族,其后则是宗亲与勋贵,皆一言不发,满面虔诚。
    走石阶上,依稀可见高处苍松翠柏中露出一角的巍峨庙宇。
    唐南斋裹在人潮中,心中很不是滋味。他非家中长子,并不用操心仕途,也不甚关心龙体康健与否,但
    皇上的身体可千万要好起来啊。
    从得知恒帝抱病开始,他就早晚三次焚香祈祷,诚心诚意地祈求。
    到了山上,照旧是焚香祝祷。唐南斋跪在佛前,格外虔诚,直到察觉到衣袖被人拽了一下,才顿了顿,屏息将手中香插好,随着那人转身走出佛堂。
    方才扯他的是临川侯家的小公子,名叫方琼,见他阴着脸,不由笑道“唐兄何时信起佛来方才如此专心致志,若不是我扯你一下,还不止你要跪到何时。”
    唐南斋扯了扯唇“我只是恰巧有事要求。”
    二人素来交好,方琼也知他烦恼。
    他瞧了瞧四下无人,低声道“我听说皇上的病并不大要紧,你也别太担心。”
    唐南斋心烦意乱“最好是这样。”
    方琼笑道“就算不是,法子多着呢,未必会想得到冲喜这样的主意。”
    唐南斋仍旧阴着脸“你不知道。当初皇上登基,三年未曾立后。后来先太后病重”
    他放低了声音“说中宫不可无主,皇上才仓促立了当今的皇后娘娘。”
    方琼大概猜到了事情发展,惊叹道“先例在前,那倒的确难说。皇上若是病势反复,难保哪天乾元殿一道旨意出来,第二天,你便是驸马喽”
    唐南斋只要一想到这样场景,眼前便是一阵阵发黑“不行”
    “绝对不行”
    他沉着脸自言自语,“我得想想办法。”
    方琼见他这般模样,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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