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就能拿下的。”

    润玉没有说话,眉心紧锁,简直比打了败战看起来还要严肃得多。

    他望着山谷下正在救治伤员、清点战损、看押战俘、安营扎寨的天军队伍密密麻麻,有条不紊。这些天兵们只有在听闻焱城王的死讯后露出一瞬间的欣喜和荣耀之色,随即又淡定的投入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之中。

    战无不胜。

    胜了三年的天军,即使是再浴血奋战、牺牲再多的同伴,他们也已经习惯胜利了。

    而天兵们所不知道的是,这次的雷谷设伏是魔军蓄谋已久的收割之战,就像猎人割自己的肉喂养猛兽三年。此刻,该是他举起尖锐长矛直刺猛兽心脏的一瞬间。

    即使是猛兽聪明已经提前知晓了猎人的用意,但是在猎人的全力出击之下,猛兽是不可能胜得如此轻易而侥幸的。

    不然,在猎人侵犯它领土的那一瞬间,猛兽就会用尖利的爪牙撕破他的喉咙。

    如此简单,上一世旭凤如何会战了足足三千年

    润玉看着魔界天空已然沉寂下来的绿色幻光,心中渐渐涌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怪异感

    或者说是,不祥的预感。

    他忽然转过头,神情极为严肃,甚至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焦急之色,道“雷由还未率军归来吗”

    旭凤闻言,眉心也是倏地一皱,凤眸中有暗沉的激流涌动着。

    “你是担心不,雷谷已聚集了二十五万魔兵,照这样看来一线峡只不过是幌子,为了引诱我们分兵而已。若是真的派有大量的魔军去往那处,且要吞下雷由的五万天兵,焱城王手中的兵力远远不够”

    润玉冷静道“但是按照计划,他们早应该在三个时辰前就回转雷谷支援过来了。”

    “我让天玄带人过去”

    “不。”

    润玉直直得看着旭凤,斩钉截铁道“旭凤,我希望你能亲自去。”

    当旭凤的焦急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润玉这才穿过山谷中一个个向他行礼并投以敬仰目光的天兵们,来到一个隐藏极深看管极严的洞穴中。

    洞穴里面阴暗潮湿不见光亮,只能听见从倒挂的石柱上流下来的水珠滴落在地上的滴答声,一滴一滴,就这样将坚硬的石面溅起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润玉扬起玄灵石,乳白色的光芒驱散了周围如阴魂一般缭绕的魔气,也照映出了里面那个被困在密密麻麻的符箓和阵法中的模糊人影。

    他抬起一张脸,脸上满是被魔气侵染的如蛛网状的黑色脉络,他周身的仙元已经受到污染,魔气入体痛不欲生。

    可是,他如今坐在一块石头上,背脊仍然挺直。

    他,仍旧在笑。

    “统帅您现在才来看卑职,会不会有点这么晚了”

    润玉的目光很冷,周身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明镜,你究竟是谁的人”

    明镜似笑非笑“我自然是固城王的人啊。”

    只是,还不待润玉开口,就见明镜像是猫戏老鼠一般戏谑道“但是,我也是擎城王的人啊。”

    缺了的一环瞬间被补上,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已经明了了。

    润玉周身的杀气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浑身发凉,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惊惶像寒冰一样在他周身逐渐蔓延开来。

    明镜是固城王的人,或者说固城王也以为明镜是他的人。正因如此,所以润玉才从各种蛛丝马迹之中推得出这个结论。

    但明镜其实是擎城王的人,而擎城王是魔尊的人。

    他算错了。

    以魔尊的性格和手段,是万万布不下这个局的,但是以这千万年来擎城王的作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人都是会变得。”

    明镜道“如果这次统军的还是火神旭凤,那么擎城王就还是会像你们一直以为的那样又古板又守旧,因为他们拼的就是明刀明枪但这次偏偏换了最擅攻心的夜神您,那他自然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毕竟那个人为了魔尊,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我和他相比,还差得远着呢。”

    良久,黑暗中润玉的声音才响起,有些沙哑,像是风化的沙粒。

    “竟然用地道内十万魔军的性命做诱饵引我上钩,擎城王果然好大手笔。”

    明镜摇头叹道“夜神殿下,您还真是不了解那个人呢十万魔军的性命在他们的眼里并不重要,但是他们的血和肉却还是有点用处的与仙同寿,听过吗”

    与仙同寿

    想起布满整个雷谷下方密密麻麻的暗道,以及提前被他们解决了的十万魔军的尸体,润玉的脑海中当即闪过那张复杂之极的暗道图以及自己上一世在偶尔听旭凤提及的魔界古籍。

    顿时,他浑身一震,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雷谷的血腥味一直这么浓了,因为暗道中的魔军尸体并没有消散。

    为何没有消散

    因为被阵法困住了或者说是,被献祭了。

    润玉不禁后退了半步,一字一句艰难道:“原来你们挖暗道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输送魔兵至雷谷,而是一早就打算借天军的手让他们死在里面好完成你们的十方玄魔血煞阵”

    明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道:“你身为天军统帅,天界大殿,竟然知晓这魔宫禁术罢了,既然你知道,相必也是清楚这与仙同寿的含义了。”

    与仙同寿谁与仙同寿自然是那些被献祭的魔军既然已经被献祭了,如何做到与仙人同寿

    只要将仙人也一并弄死就好了。

    一直悬在润玉身前的玄灵石忽然晃了晃,随即光芒弱了不少。原本大如拳头的光源,现在却如同微弱的烛火,在阴森的洞穴中轻轻摇曳着。

    明镜即使看不见此刻润玉的脸色,亦能想象得到,所以他的表情很是愉悦。

    “这是哪这是天魔战场,战场上哪有那么多的不知所措偶尔一次是措手不及,两次、三次是意料之外。可是你呢整整三年,一环扣一环的胜利,那不叫胜利,那叫精心布下的局。换个说法就是,请君入瓮。”

    他被困在阵牢之中,唇角却仍旧是挂着那缕斯文至极的笑容,看着隐藏在黑暗中的越发僵硬的身躯,明镜的眼里有嘲弄,又有淡淡的怜悯。

    “夜神殿下,您若是将这沙场看做棋盘来算计和博弈,又怎能忘了这一招错、满盘输的道理。”

    “三年来,卑职一直想和您说一句话,您啊真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雷谷之中不断穿梭的风忽然停止了,一股腐烂至极的腥臭味从土地中钻了出来。它们丝丝缕缕的,在钻出土地之后像线蛇一样钻进了离得最近天兵的身体里。

    而那些天兵的身上,都多多少少的沾染了一些魔兵的黑浊的血迹。

    润玉的的胸口忽然涌起一阵无法抵挡的寒流,他终于回神,猛然冲出洞穴,果然发现有一缕极细的煞气侵入了体内,于是凝尽最后一丝可用仙元弹出一抹幽蓝色的光弧急促的划过天空,在雷谷的上方轰然炸开。

    雷谷上下以及埋伏在方圆三百里的七十万天兵包括所有天将在内,皆尽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那是最危险、最紧急的讯号,由统帅直接发出三年来,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到冰魄飞讯。

    冰魄飞讯之时,生死存亡之际。

    众人不敢掉以轻心,连忙集合号令,几十万人混乱而又有序的拉出了作战阵型

    就在此时,风停了,完全寂静的巨大山谷中忽然传来一声寒鸦的凄鸣。

    黑色的岩石地面突然开始微微的震动,咚,咚,咚声音深沉而清晰,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从地底深处以强硬的姿态突破出来。汹涌的魔力将地面震出了大量的裂缝,破土而出的强劲气流裹挟着汹涌的魔气席卷而来。

    雷谷周围的天兵们下意识的想腾空飞起,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方才还沸泽的仙元不知何时竟然被一缕魔气给污染了,他们一时半会之间上不了天,用不了仙术,凝不出阵法。

    只能手握兵戈,目露恐惧,死死的盯着不断鼓动起伏着的地面。

    只见泥土覆盖下的巨大而坚硬的岩地,现在却忽然如同一块薄薄的纸一般被撕裂了。

    一只黑色的异兽从地裂中慢慢显形。身影有数座山峰累起来那么大,豹身、雕嘴、独角。它张开两侧的双翼,从地裂深处忽然腾起,直冲入天。

    不仅如此,从梼杌方向还密密麻麻如蝗虫般乌压压的飞来了一片魔界大军。

    难怪是梼杌

    润玉的身形晃了晃,他看了看整军待发的魔军,目光又凝在了谷中刚刚经历了三天恶战、此刻又受那血煞阵法所制,无法调动灵力仙元的天兵们的身上。

    他的唇紧紧的抿着,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

    梼杌附近的确多山多谷,但这是因为他之前完全被有魔兵潜伏的雷谷给吸引了注意力。

    竟然忘了,梼杌亦是最为靠近魔界边城之地。

    这些,并不是冥城王聚集的魔兵,而是从魔界各地重新征援的新兵

    冥城王在天空中嘶吼一声,响彻天地

    他已足足有三千年未化出真身。

    所以,当那双足有头颅大小的兽瞳死死的盯着同样被魔气污浊短时间之间无法动用仙术的润玉时,尖如弯勾闪着寒光的喙似是咧了咧。

    他在笑,笑容血腥而残暴。

    擎城王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三年的隐忍终于换来了今日战果。

    在魔界的腹地,魔界至尊终于朝天界统帅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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