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破开后,润玉只来得及睁开眼,望着天。他的嘴角带着笑,原该是解脱的,他已经做的够多了。
可是那双黯淡如灰的眼里全是未放下的忧愁。
九幽还没来得及扶住他直直往地上跌落的身子,那个伤痕累累的人影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气息就尽了。
他只能眼看着润玉在自己面前咽气,化为飞烟。
那滴吊着润玉最后一口气息的心头精血,从十三重天直直坠落时,天外天神佛皆敛眉静默。
眼看着那滴受三万年极冰极火之炼的最后一滴真龙之血染红了冰池暗林,染红了一百二十座彩虹桥,染红了整座天宫花界一半沦为焦土,另一半化作寒冰;人间大旱十年又大涝十年。
最后落入魔族时
九幽忽然顿了顿,话锋一转,道“我从十三重天直追而来,只待它穿透忘川落入虞渊,如此我便可在九幽界将其锁住。”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
“旭凤,不瞒你说,即便你晓谕六界,曾与润玉分庭抗礼,我也从未将你放在眼里过。”
“不过那一天起,我发现你是真的厉害。”
九幽从来不笑,只是这一次,他却忍不住笑了。
笑声很大,很难听,很刺耳。如此笑声,还不如哭。
“润玉虽然失败了,但妖族要承他的情,六界要承他的情。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这其一,是造化,亦是生机润玉寻这其一而去,即便是天道亦是庇佑三分的。”
“所以,莫说只是荡了你魔族忘川冤魂厉鬼,便是荡了整个三岛十洲,这漫天的神鬼魔佛也不能拿那滴龙血如何。”
他唇角似是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但那双银瞳里,却是漫天的寂寂寒雪。
“偏生是你。也只有你,龙凤相克,水火不容。”
“不过是挥一挥手。”
九幽比了个手势,轻飘飘的拂去亭中的一片落叶。
“便将那滴龙血给化了。”
那一日,九幽的怀中紧紧扣着最后一株养魂木,那是木灵神君扎进妖族禁地的根须,唯有穿透魔族深渊,入了妖族禁地才可用。
可偏偏就是在魔族,那个倒在忘川河边醉醺醺的人影。
因为他,润玉的最后一滴精血停滞了半晌。
然后,酩酊大醉迷蒙之间的旭凤随手一道红光击了过来。
润玉的最后一丝气息,就这样断了。
“执爱成恨,执念成魔。我欲渡劫,奈何劫不渡我。”
“旭凤,锦觅死后,你听闻这四句箴言可你以为,它指的是你么”
“虽说天一寒水和红莲业火共为六界极水极火,可终究水为七十二品,火却有八十一类如此,却以极水去炼极火,呵,旭凤,你究竟知不知道”
“原本你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那个女人也应该是死在你的手里。若非是她,就得是你和她的三个孩子。”
“你哪来的脸去质问润玉,究竟有没有想过你。”
执爱成恨,执念成魔。我欲渡劫,奈何劫不渡我。
说到底,红莲业火就是润玉命中过不去的劫数。
这是玄灵斗姆元君亲批的四句箴言,润玉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在这场劫难里。
妖族之禁,哪有这般好解。若不解,生机将绝的妖族会毫无顾忌的玉石俱焚,复仇的火焰将会将六界燃尽。
若是要解,润玉做不到,旭凤也做不到。
可是合二者之力,未必做不到。
“父亲,你明白吗”
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铺路啊。
旭凤跪在那许久,佝偻着腰,一动不动。月老殿里的桌案上,地上,木杖上殿内所有的红线忽然就燃烧了起来。
往事如烟,却随着这场大火愈烧愈烈。天界祥瑞之地,却突然燃起出一朵毁天灭地恐怖至极的红莲业火。
火影重重间,无数仙人赶来救火。
耀目肆虐的紫色火蛇中央,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跪在地上,衣衫褴褛,身躯颤抖,蜷成一团。
哭的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