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微实际也并不想和亲。

    只不过她知道哭也没用,不若想想该怎么躲避这桩国婚罢了。

    母亲,是不能指望的。舅舅,是帮不上忙的。她的命运只在阿父一念之间。要解除这桩婚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两国交恶,婚约自动解除,二就是让阿父反悔。

    她是个小女子,没有搅动风云的能力,只能指望父亲。她不能赌父亲对自己的感情,倒是可以赌一赌父亲对故人的感情。母亲虽然已经寄了信去,但她拒婚王氏、联姻谢氏的意图连自己都看得出来,阿父又岂会不知呢。他定是不会同意的。

    这事,只有让某人亲自去一趟,才算稳妥。

    这一夜桓微留在了宫中,想着要如何勾得那个送她糖抢她荷花的郎君,纤妙丽影映在窗格上,失眠了。

    自这日后,桓微便在宫中跟随皇后学习礼仪制度,为日后出嫁做准备。

    许是与她同病相怜,又许是真的长大了,元嘉公主再没有找过她的麻烦,甚至隐隐有几分同她示好的意思。

    桓微做不到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轻言原谅,不咸不淡地应付着,面上大致过得去。但元嘉公主好像很委屈,三日后庾皇后教起慕容氏渊源时,元嘉讪讪地开了口“母后,十一表姐好像不大喜欢我呢。”

    “公主哪里话,十一岂敢。”

    庾皇后则心疼地将她两个的手握在一起,眼圈一红,道“好孩子,以后远嫁异国,你们就只有彼此了。万望你二人互相扶持,再不可窝里斗。”

    又拉着桓微的手殷殷劝道“你阿妧妹妹糊涂,过去做过伤害你的事。舅母知晓你心中有怨,也不奢求你能原谅她。只盼日后在北燕,你看在舅母薄面上不要再同她计较了。”

    庾皇后姿态放的相当低,却是情真意切。至尊糊涂,她却还清醒。胡人未必多么看重齐室血统,以元嘉的性子,日后定是要出事的。

    但十一娘却不同,她安分聪颖,这一回胡人点名道姓要她做吴王妃,她只靠这张脸就可以护住自己。北燕是游牧民族,那方面乱得很,那太子慕容绍又是个风流的,她二人日后同侍一夫也说不准

    桓微对这个近乎陌生的舅母没有什么感情,此时,却有些歆羡元嘉了。至少,她的母亲是一心为她的呵。她柔婉低下眉去,姿态娴美得如同垂颈之白鹭“舅母说的是。十一娘没有怨恨公主,十一娘只是有些想家了。”

    要自救,就不能在宫中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见到那人。

    “这有何难,你先回家住几天吧。”

    庾皇后欣然应允。午后,派了一驾牛车,将她送出台城去。

    牛车缓缓在宫城夹道里走着,桓微坐在车中,想着如何才能制造机会见到谢沂。采蓝同采绿行在车外,如死的寂静。

    但机会总是不请自来。

    正想着,便听见车外采蓝的轻呼。桓微一怔,拉开车帘。

    “女郎。”

    如同神祇俊美的郎君立在熹微天光里,长身玉立,宛若玉人一般。嗓音温淡柔和。

    桓微心内顿时一酸。

    她总算遇见他了

    她轻轻一咬唇,跳下牛车轻移莲步奔了过去。怀着小小的忐忑,停在他身前不过一尺的地方。星眸含泪,楚楚可怜。

    玄鲤羞红了耳朵,早已背过身去。谢沂面上却还镇定,淡笑着看她,“女郎有何事”

    “郎君当日在建春门下说过的话,可还算数么”

    桓微的话音里带了一丝委屈。

    美人星眼朦胧,红唇微翘,哀怨含嗔地瞧着自己。饶是谢沂定力好,此时也有些经受不住。耳尖微红,面上却神色疏冷,轻侧过脸淡淡“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桓微迷茫了,想着当日建春门下郎君的坚决炽热,如今却是这般不冷不热,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那日他说若能得她为妻,白首不疑恩爱不移,但如今看来,他好像并不如之前说的那么喜欢自己啊

    不知肯不肯为了她亲往淮南前线去一趟

    但她此时已经没有办法,眼中噙了泪,轻咬着红唇,委屈而无助地唤他“我不想和亲,郎君帮帮我”

    矜持的高门贵女没有学过让郎君心软的法子,只知道眼泪是有用的武器,边说边酝酿着眼泪,掩在锦袖下的手则悄悄掐了把手心,让一滴晶泪缓缓地滑下脸颊,莹然泪光从鸦翅般的羽睫后透出丝缕,可怜极了。

    谢沂展眸望她,眼瞳漆黑幽深。他不是没有看过她哭,但她这样一个冰冷的人,便连哭起来也是冰冷的。每每是眼角蓄了泪水看他,咬着唇不让眼泪滑下。眼里盛着的,是能伤透人心的恨意。

    她何曾这样千娇百媚地看着自己,盼着自己的垂怜。便是假的,也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

    他喉结微动,有些恍惚地伸出手想要替她擦一擦。桓微一双眸子此时俱为泪水打湿,见郎君伸过手来,还以为是他贴心地递了帕子,软绵绵地攥过郎君的袍袖贴在小脸儿上,轻轻地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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