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妹妹走回自己身边,桓晏的脸色才和缓了一点,微笑着同王湛道“今日之事,晏会一字不漏地禀报母亲。”

    “九郎好自为之。”

    嫌弃桓氏是兵家子拿歌女来羞辱阿微

    那就让他们瞧瞧,兵家子是怎么欺凌人的

    桓晏虽是笑着,语中的威胁之意却十分明显。王湛煞地白了脸色。

    千算万算,没算到桓晏会亲自过来接人。他本还想着回城后先让母亲带着阿琀去桓府道歉,如今,怕是做什么也晚了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众人再无游宴的心思,纷纷离席,各族车马相继离去。

    却闻会稽王府的牛车里传来郡主凄惨的尖叫声,间或传来婢仆们惊恐的“有蛇”。萧纂脸色一变,迅速赶了过去。

    王湛同王琀的脸色也变了。因着竹林里蛇鼠颇多,他们事先叫婢仆们备好了驱蛇之物,怎么临海郡主还是被咬了

    席间众女纷纷派遣侍者前去打探。桓微同桓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叫玄鲤拦下的那个香包。

    她向郎君投去感激的一瞥,以口型无声地答了一句“甜的”,谢沂一怔,她已转身朝自家牛车走去,便又是那个九天云寰高不可攀的清冷女郎了。

    谢沂紧紧抿着的薄唇不由逸出一丝笑意。

    他状似掩抑的轻咳了声,别过了脸。

    桓晏在侧冷眼看着这二人的眉眼官司,眼底阴戾如海浪涌起,却不过一瞬。他向谢沂及谢氏姊妹淡笑着行礼告辞,流觞池边众人散尽,转眼只留下谢氏几人。

    玄鲤无声无息地凑到谢沂身边,禀报了会稽王府的事。谢沂唇畔隐隐勾了丝冷笑。

    前世没有流觞宴,但就今日的事情发展而言,他也不难猜到日后的事情走向。

    庐陵长公主正愁找不到机会发作,王琀同顾七娘子上赶着送上去,两家绝婚是必然的了。

    至于会稽王府会稽王府得罪王氏,两家互相猜忌,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失了王氏的支持,会稽王府这一支再想继承大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日后除他兵权、逼婚谢氏的事,也就很难再发生。

    只是眼下,还有一桩难事要解决,算着时间,北边的婚书也快下来了。

    不知皎皎收到北燕聘她为吴王妃的婚书,会是什么反应呢

    谢沂唇角微挑,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抬脚向自家牛车走去。

    这一幕看在谢令嫆眼中,却是对桓氏女的志在必得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同谢令姎悄悄咬耳朵“看来不久之后,我们就有仲嫂了。”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竹林中山鸟乱鸣,竹影簌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纂阴沉着脸,背着手在妹妹的牛车边走来踱去。他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感情不算很好,但到底是他妹妹,如今叫他领出来参加流觞宴,竟然被蛇咬了,回去他要如何同父王交代

    宽敞明亮车厢中早已点燃了十二盏华灯,照得车内明亮如白昼一般。萧妙紧紧咬着绢帕,竭力忍住了泪意,裙摆被高高撩起,露出一小截纤白的小腿,上面赫然分布着几道深深浅浅的蛇牙印。

    婢子们正小心地取来金针刺其伤处,金尊玉贵的王府郡主没受过这苦,疼得一嘶,眼泪登时掉了下来。

    方才,婢仆们抬了她来车中更衣,未曾想一拉车帘看见的便是一条条盘亘在车内的蛇,来不及避闪,腿上便遭咬了这些口子。待婢仆们将蛇赶走后才发现车厢里藏着那个她亲口叫人送出去的夜合香包。

    她怎么也没想到,本该是在桓氏车厢中的夜合香竟会出现在自己的车厢中。

    也是她对桓微妒意太深,加了太多的夜合香,结果足足招来了五六条蛇,没害着人,全数报应到了自己头上。

    偏这夜合香是自己做下的,又无法找人质问。萧妙揪着帕子呜咽着哭着,腿上耳上俱是火辣辣的疼,后悔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被咬的不是那两个兵家女

    “郡主,您忍着点,马上就要上药了。”

    一名婢仆有些难为情地奉了一个雕花漆盘进来,上面搭着白绸,瞧不出什么东西,闻着却颇是恶心,浓郁熏香也掩不住的恶臭。萧妙大惊失色,“这,这是人粪”

    葛洪肘后备急方,人粪涂咬处极妙,新粪尤佳,诸药皆不及也。专治毒蛇疯狗咬伤。

    这法子虽然虽然实在难以启齿了些,但却颇为管用,因而在民间十分流行。眼下没有别的法子,能找出新粪来,已然不错了。

    “我不涂我不涂这药”

    萧妙以帕掩住口鼻,双腿激烈地乱蹬着,眼泪齐下。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这么倒霉啊

    车外,萧纂已然得了那个招蛇的香包,与前来问询的王氏仆从稍一对质,心中便大致有了数。他脸色煞青地拉开车帘,一把将那香包砸在妹妹脸上,“丢人的东西按住她,给她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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