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

    一时之间,众女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桓微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色曲裾,腰绰纤约,体长而秀。髻上只有简简单单的玉插梳,朱唇轻点,星辉顾盼,如同红药覆雪而绽,清艳至极。

    如晴雪,如月明。

    几名站得稍近些的女郎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一步,唯恐沦为陪衬

    王湛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笑容亦僵在脸上。桓芙自车中出来,对他羞涩一笑,搭着他的手下了牛车。

    王湛勉强一笑,温言嘱咐妹妹要照顾好桓氏姊妹云云,离开了。

    一时无言,气氛沉凝得落针可闻。王琀狠狠一咬唇,面上却笑道“早闻桓家十一娘是个落雁之姿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席间不乏倾慕王谢郎君的女郎,看见这一幕,心中的熊熊妒火即刻转为对桓微的鄙夷。

    “这桓氏女好生没有教养”

    “不过是空有皮囊”

    顾七娘笑得了然“桓氏乃兵家子,粗鄙不堪,这一位又是自小养在荆州乡野之地,不得父母教导,自然如此。”

    顾氏在南齐属于中品士族,以文章知名。顾七娘的父亲便以文才被桓公征召为掾属。但顾七娘自恃才高,一向瞧不起粗俗的兵家子,只同王琀往来。又见桓氏女如此欺辱王家郎君,自然心生不满。

    “是啊,如此无礼粗鄙之人,怎配嫁与九郎”

    另有几名离得稍远些的女郎私语附和。见桓氏姊妹身后婢仆健妇甚多,又挑剔道“赴王家阿姊的宴也要带这么多婢仆,果真是暴发户行径”

    “可不是桓公固然权势煊赫,江陵桓氏却门第不显,不过兵家杀伐起事,势必不能长久怎比得过琅琊王氏衣冠风流、彪炳千秋。”

    桓微耳力极佳,一字不差地听在了耳中,微微蹙眉。

    王琀心里忿忿的,但忆起母亲吩咐,迎了桓氏姊妹入席,为她们一一介绍赴宴女郎,尽宾主之礼。

    纱帐这边,郎君纷纷探长脖子朝纱屏张望,争睹桓氏女风采。远远瞧见后,皆暗暗吸了口气。

    肌肤若冰雪,绰约如春月,清冷高华如遗世独立的姑射仙子。叫人想将她捧在掌心,捂化她。建康城里再也找不出比她更美的女郎了。

    不知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一名郎君红着脸同庾澄道“皎若明月舒其光,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十一娘可真是个美人。也不知将来会归于谁家”

    归于谁家么

    水边柳下,谢沂手持螭龙犀角杯,瞧见纱屏那边的情形,忽而冷冷笑出一声,仰头将酽冽酒液一饮而尽。

    她竟然来了。

    还是同王湛一起来的。

    果真是个冷心冷情的女人

    众郎君道他失意,皆露出尴尬而微妙的笑。一名郎君走至柳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仪简不必过度失意。”

    “那桓氏女虽生得貌美,到底是兵家子出身。娶妻娶贤,大丈夫何患无妻。万莫为此事伤了你与昙郎的情分。”

    谢沂冰唇逸出一丝幽长的笑,如珠玉耀目,“可是说起来,当日还是九郎将桓氏女推给沂的呢。”

    众人脸色微变,谢沂此言,却是在指责当日朱雀航边王湛这个未婚夫失职了。那人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当日,昙郎又不知晓女郎身份”

    “罗兄怎知昙郎不晓”

    罗姓郎君一噎,王湛此时却回来了。他看着谢沂,目光柔和,“阿羯,你来了。”

    “昙郎盛情相邀,怎可不来。”

    二人言语倒还平和,只是终究失了往日亲密。

    庾澄长指摩挲羽觞,目中满是忧色。

    皇室衰微,桓氏势重,士族合力拧成一股绳子才堪堪牵制住桓公的野心。眼下,王谢儿郎却因争婚生了龃龉。不管是否会影响到两家关系,士族联合共抗桓氏的局面竟是被谢沂亲手打破了。

    王氏的流觞池缘曲折溪水而造,溪清如涧雪,白石铸为栏。士女之间以画屏、纱帐隔断,两岸茂林修竹,略无阙处,溪水中漂浮着形似玉盘的碧荷,间或点缀红莲,别具风雅。

    娇童美婢来往席间,步子轻盈,衣珮留香。

    众人按门第高低长幼次序择席入座。这时,修竹尽头忽传来长长的一声“会稽王世子到临海郡主到”

    谢沂眸底一寒,手中的螭龙犀角杯径直掉入溪水中,酒液四溅。

    临海郡主萧妙,是前世害死瑍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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