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朝对文人士子多有礼待,他本可不跪的,显然,今日与那日已经大为不同了。
    “拜拜见侯爷。”陆闻鹤忐忑的开口。
    霍危楼却仍然不看他,只一双眸子淡淡落在手中茶盏上,可越是如此不露声色,陆闻鹤却觉一股子无形的压迫之力如罗网一般罩下,迫的他呼吸不畅,片刻便冷汗淋漓。
    宁骁道“可知今夜拿你来是为了什么”
    陆闻鹤惶恐的摇头,“不知,在下不知,该说的前次已经说完了,在下不敢有半句虚言。”
    霍危楼此刻才抬眸,他眼底漆黑一片,又淬着锐利寒光,抬了抬手,一旁的福公公上前将魏灵写的那些碎纸片一并扔在了他跟前。
    纸片虽是细碎,可其上字迹却是明显,陆闻鹤一眼认出那洒金笺上的字,面色顿时一白,“这这是何物这是何人所写”
    见他还如此惺惺作态,霍危楼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福公公道“侯爷,已经丑时了。”
    霍危楼微微点头,“本侯乏了,带去牢里审吧。”
    福公公立刻道“是,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天亮之前,应当能一字不落抖落出来。”
    陆闻鹤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见福公公对宁骁摆了摆手,宁骁立刻带着两个绣衣使上前来拿他,二人一左一右将他提溜起来,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带他去牢里天亮之前便全招了,这分明是要大刑伺候的意思。
    普天之下谁不知绣衣使严刑问供的手段
    陆闻鹤神色大变,“侯爷,侯爷要问什么,请问在下便是,在下不敢隐瞒”
    霍危楼不发一言,陆闻鹤被挟制着带往门口。
    眼看着就要被带出去,陆闻鹤心知再不开口便当真再无机会,于是艰难的扭着脖子喊道“侯爷,在下的确和伯府二小姐相识,我们我们两情相悦”
    绣衣使因他此言动作一滞,霍危楼淡淡瞧着他,仿佛再看什么死物,“本侯倒是少见你这般不知死活之人。”说着摆摆手,似乎再不打算听他一言。
    陆修闻又被拖拽着往外带,眼看着就要出门了,陆修闻奋力拧身道“侯爷小人都招,小人招了魏灵她是个蠢笨的,是我我诱骗了她”
    霍危楼懒怠的动了动指头,绣衣使便放了人,陆闻鹤返身跪地,一路膝行几步,这才带着几分哭腔的道“第一次见面的确是在忠义伯府的文会之上,魏灵喜好我的诗词,的确起了结交之意,我见她是伯府小姐,便便不曾拒绝,可她说要请我做西席,却是不可能的,一来我素有才名在外,不可能真的去做夫子,二来,他们府上如何会让一个年轻男子入府教习我心知不可能,便回绝了她。”
    “她反倒以为我志向高远,又淡泊名利,对我越发赞赏。”陆闻鹤惊惶的抬眸看了霍危楼一眼,见他并无怒色才继续道“我虽拒绝教习,却不想放过这般机会,我自小家道没落,靠着陆祭酒家的接济过活,我我若有个好的出身,哪里落的今日地步若是那般,便是伯府小姐,我又有何配不上的我便与她相约在城东福顺街的梁记酒铺见面。”
    “梁记酒铺”霍危楼蹙眉,虽觉这酒铺格外耳生,可在福顺街上,却是与崇文书馆在一处。
    陆闻鹤颔首,“那是我母亲的陪嫁,这些年也只留下了那么一处小铺子罢了,那里寻常生意清冷,只是后面带个小院子,我有一间书屋在那里,我”
    接下来的话似乎令陆闻鹤有些顾忌,可想到不从实招供便要入大牢,他到底还是深吸口气开了口,“我邀约之时,便说我与她身份有差,令她不要告知任何人,后来,她果然如约前来。前两次,我只与她讲些书画,只需挑了那些艰涩难懂的说,她便觉我极是厉害,渐渐地,便越对我顺从,她身份尊贵,自小被宠爱长大,本是受不得委屈的,可我瞧出她性子纯然,便以欲扬先抑之法,令她顺服于我。”
    “何为欲扬先抑之法”霍危楼问。
    陆闻鹤面上青白一片,“便是便是先细数她诸般不好,她彼时自愧急了,又知我擅长诗词,便令我教她,我稍加点拨,再行夸赞,便令她越发对我五体投地,后来,我便是令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先极尽打压侮辱,令魏灵身为世家贵女的自傲溃不成军,而后便更将他当做了大才子,愈发对他崇敬顺从,杀人诛心,此等御人之法比捅刀子还要残忍,无半分真心可言,竟被陆闻鹤说的如此轻飘飘的。
    霍危楼寒声道“所以,你令她看淫词艳曲,而后诱奸了她。”
    陆闻鹤惊骇的抬眸,“我没有我只是”他缩着肩膀垂下脑袋,“我只是与她寻常亲近一二,若行房事,便要惹上无尽麻烦,我”
    至此,魏灵为何次次独自去崇文书馆便解谜了,只是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书馆之上,却没注意到崇文书馆不远处的清冷酒铺,而魏灵寻常又怎会去那般地方
    霍危楼凤眸之中尽是寒意,直骇的陆闻鹤人都要瘫软在地,他又问“你可曾去过楚州”
    陆闻鹤此时有些茫然,“不曾不曾去过。”
    霍危楼便冷笑了一声,“魏灵满心以为你才高八斗,可她想必不曾想到,你只是一个空有才名,却连诗文都要找人替你写的废物罢了。”
    陆闻鹤如遭雷击一般的僵在原地,此来只是为了魏灵的案子,可他万万没想到,霍危楼竟然连此事都查了出来,他面色几变,身子一时犹如筛糠一般的抖,“我我不是我能写我只是暂时写不出罢了”
    显然,被点破他其实是庸才更令陆闻鹤恐惧,霍危楼冷着眸子道“可是你唆使魏灵去买你的诗文和画作的”
    陆闻鹤冷汗如雨,人亦有些失常的委顿在地,“我我不是写不出哦是我提过几句,可我也非真心让她去买。”
    “啊是的,我想让她将我的才名传遍世家圈子,让那些冷眼看我的人,都心生痛悔。”
    “哦不对,我没有让她去买,是她自己想买,她太仰慕我了,她能为了我去死,她真的太蠢了,后来我见她当真太过愚笨,都有些害怕了,不愿见她,她竟还穷追不舍,自己写了许多信往酒铺之中送,她还说只有我能教她,说她不能没有我,呵呵,呵呵”
    陆闻鹤神情凄惶,言辞反复,面上似怒似怕,一时又痴笑起来,人似要疯魔一般,福公公见状有些担心,霍危楼又问“你可曾看到她身上有一颗朱砂痣”
    陆闻鹤抬起眸子来,双眸已有些发虚,“朱砂痣朱砂痣就在她心口上,很美美极了我还还画过一副画,我也是极喜爱她的,我从未画过女子,她是第一个”
    霍危楼眉头大皱,“你画过她裸身之画”
    陆闻鹤身体痉挛一般的发着抖,只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涎水从他唇角流淌而下,下一刻,他便当真瘫倒在了地上,福公公道“这怕是得失心疯了。”
    霍危楼没好气的摆手,“找个稳妥的人来治,再派人去梁记酒铺和陆闻鹤家里搜。”
    宁骁带着去梁记酒铺,福公公道“请明公子过来”
    霍危楼不置可否的点头,福公公又有些苦恼,“这般晚了,明公子又多有不便”
    可这会儿,出去大街上也难寻到好大夫,霍危楼连女子都不知怜惜,怎会为了明归澜这点不便耽误公差,他肃然道“他一个大男人,只是不便,又非病弱,去叫他来,陆闻鹤画过画,若刚好被凶手瞧见,便是凶手把魏灵当做谋害目标的契机,此处越快审出来越好。”
    福公公只好应声去吩咐,两个绣衣使将陆闻鹤带去耳房看着,霍危楼坐了片刻,忽而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他想起薄若幽还在正厅,于是起身往正厅去。
    正厅内,薄若幽正在收拾那满案的碎纸,见霍危楼回来,眼底微亮,“侯爷审完了可问出什么来”
    霍危楼走至她身边,“几乎如我们所料,陆闻鹤的确找人代笔,而他与魏灵私会多次,地方也在福顺街上,是他母亲陪嫁的酒铺。”
    薄若幽将写好的几张纸整齐放在一旁,心想有可能做证物,可霍危楼眼风一瞟,又看到了其上“倒浇红烛”四个字,他眉头一皱,将那张纸拿过来一卷,凑在灯上便点燃了。
    薄若幽惊了一跳,转眼看去,刚好看到那四字正被火烧着,“倒浇红”
    话还未说完,霍危楼已在她发顶轻拍一下,“可知是何意就在念了”
    薄若幽摸了摸自己脑袋,“民女自是不知,难道侯爷知道”
    一张纸很快化为灰烬,霍危楼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一言不发的转身往书房去,薄若幽站在原地,心底瞬间升出无数个疑问。
    忽然,身影快要消失了的霍危楼又回身半步,叮嘱她“亦不许去问旁人那是何意。”
    薄若幽虽意外,却还是乖顺的点点头应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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