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瑾儿儿”

    伍世青笑了,笑着招招手,道“怎的弄得这般样子,仔细着凉,先坐车回家。”

    翻过年,伍世青便三十了,在乡下,三十岁抱孙子的也不是没有,伍世青却连太太都没娶上,但到底年纪有了,哄起孩子来倒是似模似样的。

    瑾儿,全名叫金怀瑾,承德人,生来便没了爹,好在母亲嫁妆丰厚,母女俩在乡下,节省些用度,倒也过得下去。

    十年前,极其偶然的偷偷背着母亲收留了身负刀伤的伍世青,不过六七岁不懂事的小姑娘被这个未来的黑帮老大指使着天天端茶送水,饭菜汤药的伺候着了五日,伍世青临走前吃了一海碗的面条,还带走了俩馒头,与她说以后到上海找他伍世青。

    想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顶多没事偷跑出去买糖吃救个以后的黑帮老大回家,嫁人顶多也就嫁到邻乡,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到上海那么远的,怎想的,她还没出嫁,她的母亲便因病没了,多年来的只出不进,早就没什么多余的钱财,眼看着要活不下去了

    她决定来投奔这个近几年声名显赫的东帮老大伍世青。

    伍世青当上东帮的老大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怀瑾也是近几年看报纸才知道她当年一时昏头救下的人如今竟然成了上海最大的黑帮老大。

    得亏伍世青叫伍世青,他若是叫张三李四王麻子这种全国没一千也有八百的名字,怀瑾怕认错人,还不敢贸然花了这许多盘缠跑来寻他。原本她也想过若这个五爷并非当年那个一身血衣,凶巴巴的人该怎么办,若是这个五爷是当年那个一身血衣,凶巴巴的人,却不愿意收留她又该怎么办,但真是极好的,虽然伍世青早已并非那个一身血衣,凶巴巴的愣头青,但他还是伍世青,他愿意收留她。

    从头到脚都湿透了的怀瑾坐在伍世青的轿车里,多少有些羞惭,这般狼狈,将好好的车子都弄脏了。她浑身都湿透了,便是衣袋里的帕子也是湿了,想抹把脸也是无法。一旁伍世青倒是像知她心里想的,递过来一条灰白硌纹的帕子。如此她自是感激不尽,轻声道谢,将脸别向窗外,仔细的擦拭两颊额间的水渍。

    秋雨是极冷的,被秋雨浸湿的衣衫更冷,怀瑾背对着伍世青擦脸的时候,隐隐可见肩背冻得微微颤抖。

    “开快些。”伍世青对开车的水生吩咐完,又对怀瑾道“怎么也不知道躲着雨”

    说到这个,怀瑾真是委屈至极,道“我倒是也想躲着雨,但那看门的阿三撵我,不准我站门口,除了这处我也没别的地方找你,那除了白白淋雨外,还能如何。”

    伍世青自是知道她为何白白站在边上淋雨,此番回话倒是跟他所想没半分出入,但也不知为何,听她委委屈屈的说出来,他便觉得好笑得很。他也知道若是笑出声,只怕这猫儿又要吹胡子瞪眼,总归在心里乐一乐也就完了。

    怀瑾擦干了脸颊,半天没听伍世青出声,回头看一眼,见伍世青正坐在轿车的另一头,面色冷清的望着窗外,倒退的路灯昏黄的灯光穿过树影,透过车窗照到他的脸庞上,影影绰绰。

    “你怎么头发都白了”怀瑾道“方才我看着你头发都白了,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伍世青是少年白,十几岁的时候就有少许白发了,年纪越大,越发白得厉害,初时他忙着建功立业,也没管,等到有工夫的时候,已然白了一大半,也寻医生讨了药治过些时候,但疗效不佳,索性便没管了,不想今年还未过三十,竟几乎全白了。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但伍世青没有答话的意思。怀瑾见他不做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便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上车前伍世青便吩咐人往伍公馆挂了电话,让准备了姜汤,烧了热水。等到车子开进伍公馆,怀瑾刚从车子里出来,还没站稳,便被几个老妈子丫头用一床大棉被裹了个严实,几近是被人抬进了屋里,迷迷糊糊的被灌了一大碗姜汤,没两分钟便被丢进了满是热水的大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有些太烫了,烫得怀瑾嗷嗷叫,跳着脚欲出去,却被人按了下去。

    那老妈子厉害得很,按着怀瑾半分都动弹不得,道“五爷吩咐了,这是专为小姐您煮的姜汤泡了驱寒的,不泡足一刻钟绝不可出来。”

    怀瑾这一天又是赶路,又是淋雨,早就累得不行,哪里有力气反抗,泡在水里没两分钟便昏昏欲睡,再睁眼的时候便是第二日了。

    “你一个人来的”

    “嗯,我母亲没了,家里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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