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匣子,笑道“年华丰茂,如月有恒,殿下生辰吉乐”
    “舅舅之前不知,这是在卞邑选的。”
    金红色填漆匣盖一掀,银光闪烁,是十二个镂银的香熏球,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个个只有拇指大小,镂丝如发,雕刻毫发毕现,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在烛光下银光灿灿。
    这是段至诚接信后特地在卞邑停了一天买的,要在大街市井里碰上萧迟看得上且会喜欢的东西谈何容易他足足花费了一天时间。为此他后续紧赶慢赶,昨夜赶了一通宵的路,刚才入的城,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
    还是一身尘扑扑的绯色官服,靴子上沾满黄泥。
    “大舅舅,”
    萧迟接过那个匣子,低头看了看,又抬头,他唇角动了动,段至诚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及冠了,是大人了来,舅舅给你加冠”
    高几上红彤彤的绸布一揭,一个红缨嵌宝紫金冠,簇新的,烛光一映,璨璨生辉。
    萧迟矮身,段至诚抽了他发簪,给他卸下头顶的白玉冠,给他重新戴上红缨嵌宝紫金冠,郑重插上发簪。
    “好了”
    这迟来的加冠,本来当初预计给段贵妃的,可惜后来落了空。
    本以为不会有了,这会却在他骤不及防的时候来了。
    萧迟触了触头顶发冠,不等他说什么,又一阵脚步声响,屏风后又出来一个人。
    是段至信。
    段至信打开手上的小匣子,一把年纪又端正惯了人,难得有些羞赧,“这雕得不好,时间短了,舅舅手艺不行,改日再给你另雕一个能用的。”
    一块两寸长短的田黄石,顶端没有印钮只简单雕了些花纹,底下是最简单的楷书,“宁王宝”。
    边角还见到些许刻刀痕迹,是有些粗糙了。
    “这个就很好,不用再雕了二舅舅。”
    萧迟接过印章,仔细欣赏一会,才小心阖上匣盖。
    他情绪不免有些激动起来,抱着两个匣子,正要说话,谁知屏风后又有脚步声响。
    很缓,有些拖,“笃笃”还有拐杖拄地的声响,夹杂着零碎的脚步声大概还有人在边上搀扶。
    萧迟一愣“外祖母”
    他忙搁下匣子,几步上前。
    果然是段太夫人。
    老太太年纪大了,去年冬天病了一场,到现在都不怎么能下地,瘦瘦小小,走起路来都打颤,却拄着拐杖爬上这山丘的半山腰来了。
    “外祖母,您怎么来了该我去看您的,这”
    萧迟赶紧扶着她,老太太喘气重,拄拐杖的手有些抖,他立时急了,“这谁让你来了”
    “我,老婆子自己要来的。”
    段太夫人伸出一只手,握住萧迟的手,又伸手去摸他的脸。萧迟很高,老太太才到他胸口,他忙俯身让老太天够到。
    “都这么大了,十八了。”
    “我怎么恍惚记得,你是夏天生的,”
    老太太人有些糊涂了,只能看出她极欣喜,瘦得有些凹下去的脸上皱纹舒展,乐呵一会,她忽懊悔起来,“我这记性不好了,竟是忘了,今年没有给你备生辰礼,”
    萧迟忙道“不用的,您能来我就很高兴”
    “这去年的,”
    老太太颤颤巍巍,向后面伸出手。后面跟两个大力太监抬着一个箱子上来,旁边嬷嬷还捧了个托盘,嬷嬷赶紧紧走两步。
    托盘上,是一身衣裳,海蓝色暗纹的圆领襕袍,配同色腰带,新簇簇的,没下过水。
    “这是你十七岁生辰时做的,我估摸着做的,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老太太抖开襕袍比着,萧迟伏低身体让她量肩膀,肩膀合适,老太太很高兴,笑得露出没剩多少牙齿的牙床,她想起什么,忙指那口箱子。
    “还有这个,”趁着记得,她赶紧说,这箱子早就想给萧迟了,但总是忘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外祖母旧时做的。”
    萧迟打开箱子。
    一开始他愣了愣,见里面有一大摞新陈大小不等的衣服。
    这些衣服有大有小,小到几个巴掌大,是一两岁孩子穿的,鲜红的肚兜已褪了鲜亮,上面的花色也很老旧,早不知多少年前时兴的了。
    唯一可称道的,就是手工,针脚又齐又密,童子抱鲤绣得非常精致,跟活的一样。
    再下面一件,是大一点点的,约莫三岁孩童的身量。这回不是肚兜了,是件正正经经的小衣裳,同样花色老旧不鲜亮,但手工非常精致。
    再下面一件,约莫是四岁男童穿的,
    萧迟渐渐明白过来了。
    这些衣裳,不多不少,正好一十七套。连上他手上这套,十八套。老太太糊涂了,误以为是十七岁的。
    这些,都是段太夫人给他亲手做的生辰礼物。一年一件。初时绣图繁多又精致,渐渐的,绣纹就简单起来,再后来,就选本身衣服有暗纹的,没再有绣样的。
    段至诚有些黯然“母亲眼睛不好,七八年前,就没法绣东西了,”
    绣纹就是从十岁开始急剧减少的,但还是有,一直到了十四岁,才开始全素。
    虽然衣服越做越简单,但老太太耗费的时间却越来越长,眼睛看不清,手抖,做这么一身衣服,每每需要好几个月,到了最后,几乎是摸着做的,她看不见。
    簇新的衣裳触手柔滑,是用最好的上赐贡绸做的,摩挲着有些参差不起的针脚,萧迟眼眶有些发热。
    不管再如何,有一个人默默爱了他十八年,哪怕她并看不见他。
    萧迟低头抹一把眼睛,抱着段太夫人说“外祖母,明年不要做了。”
    “要是眼睛更不好了,那岂不是看不见我了”
    他极力隐忍,但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抱着的身躯瘦小又佝偻,却很温暖,如同一泓温泉,注入他的心。
    驱散了所有冰冷。
    熨得他心尖滚烫起来。
    “好,好”
    老太太没有不应的,她努力睁大眼看了一阵,她笑露出了牙床,伸手要摸萧迟的脸,萧迟忙低头凑上去。
    祖孙两个乐呵了一阵,段太夫人摸索着摸索着,忽滚下两行泪,她飞快抹去,抬头摩挲萧迟的脸“你莫怪你母亲,是我,是我没有教好她”
    老太太喃喃“你怪我,不要怪她,”
    眼眶一热,萧迟当场落了泪,他下颌贴着老太太皱纹密布的额,低声说“我不怪,我不怪你”
    有你在,我很满足。
    心坎忽涌起一阵酸楚,一瞬太过强烈,喉头哽咽,萧迟闭上眼睛忍了一阵,才算忍了过去。
    有什么随着眼泪一起流了出去,酸楚过后,他心轻松了很多。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他还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很珍贵的东西。
    老太太轻拍着他的背,久久,萧迟抬起头,老太太望见那身十八岁的海蓝色襕袍,她忽又想起来,“这是十八岁的。”
    她高兴起来,“你今天正好穿上”
    老太太又抖开衣服给他量,量完之后,又像第一次那样伸出手去抚萧迟。
    满是皱斑的手放在发顶,摸索着抚摸着,老太太嘟囔“你们也不给我说,什么都不,要不是你媳妇”
    萧迟蓦回头。
    裴月明正笑盈盈看着他。
    灯火阑珊,她笑容灿烂,一双眼睛映着灯火,比琉璃灯还要亮。
    “好啦咱们切蛋糕吧”
    呼啦一声欢呼起,锣鼓声起,丝竹声欢快又悠扬,王鉴小文子等一行十几人绕出屏风,人人喜气盈腮。
    王鉴推着一个带轮子的小长案进来,他有点小心翼翼,桌子上五层的奶油蛋糕。
    古代其实也有奶油,叫“酥”,烤炉子也是有的,把奶油蛋糕做出来并不难,膳房的大师傅试了两天,终于做成五层的了。
    白花花的奶油,为了喜庆,大师傅加了许多带红的蜜饯,还有熟透的桑葚和花瓣。
    萧迟和裴月明被簇拥到大蛋糕前,一张一张的笑脸,裴月明握住那把特地打出来的扎了红绦子的长条银刀,萧迟的手覆在上面,两人轻轻用力,往下一切。
    “好,好好”
    欢快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在场的,不管台上台下,都分了一块蛋糕。
    太甜了,甜的发腻,段至诚和段至信边吃边笑着评道。
    萧迟却觉得多了糖分,他终于感觉了甜。
    软黏黏的一小块送进嘴里,他居然没有扔掉勺子。
    “诶,你尝尝。”
    琉璃灯光剔透洒下柔和晕光,是裴月明在喊他,她切一块多蜜饯多桑葚的搁进盘子里,说掺一起口感更好。
    盘子递过来,她还用手肘拐了他,“好吃吧”
    萧迟瞅了一眼,把盘子接过来。
    “还行。”
    他挖了一个沾了奶油的桑葚,扔在嘴里,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超级肥肥的一章哈哈哈哈,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啾明天见啦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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