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涌到空地边缘,又如同碰到了什么无形的气墙一般退了回去,如此往复数次,外围的白色烟雾越发浓厚,俨然便是一堵极宽厚的雾墙一般,此情此景甚是诡异,饶是烈阳高照,阵外诸人仍是看得背上冷汗连连。

    忽闻得阵中有人扬声长笑,随即整个“八合莽牯阵”便如同一个极大的气泡被什么尖利之物从内部戳中一般,随着“啵”地一声轻响,破了开来。

    那白色烟雾立时如同失了束缚一般,四散开来,众人只怕是什么厉害毒烟,避无可避之下俱都暗自闭气戒备,等了半晌却毫无动静,便是露在衣服外的手脚面部亦均无异样,鼻中亦只闻到一股清淡的甜香味,闻起来甚是舒适,不知当日安置在那阵法中究竟有何用途,总不会是安神补脑的药物罢

    烟雾渐渐散去,只见那白衣男子闲庭信步地慢慢踱了出来,又复回头看着那空地,神情中甚至带着赞许之意“比少林武当那等劳什子护山大阵有趣多了,我从前只道中原方有阵法高手,没料到大理这等边陲之地亦不能小觑。”

    众人听了这话自然是愤愤不平,却再无一人敢开口指责,只好暗自在肚皮里将这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时烟雾已散尽,朱丹臣目力最佳,一眼便看见段正明与那老僧正跌坐于地,双目紧闭,面如土色,显然是在那白衣男子手上吃了大亏。

    此刻段正淳刀白凤夫妻二人不见踪影,善阐侯高升泰又偏偏去了摆夷密地不曾赶得回来,虽自知机变不及,力多有不逮,却也只能勉力为之了。

    朱丹臣暗叹一声,示意古笃诚将他扶起身来,缓缓走到那白衣男子面前,竟是深深躬身行了一礼,那白衣男子也不避让。傅思归在后看得大急,捏紧了一对钵盂大的拳头,额头青筋暴出,吼道“朱大哥你怎地朝这魔”

    凌千里见机极快,不等傅思归说完便一把捂住了他嘴,后面那辱骂之言便未能出口。

    朱丹臣听得傅思归语声中断,知道是凌千里在侧,倒也并不转头去看那两人,只沉声喝道“傅贤弟莫再多言,我自有主张”

    傅思归性子粗豪,素来却最是信服朱丹臣,闻言“哼哼”了两声,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凌千里怕他又节外生枝,随手打袖袋里掏出了一团物事死死塞到了他嘴里,只气的傅思归暴跳如雷,看着凌千里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却始终“吚吚呜呜”地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朱丹臣又朝那白衣男子拱手道“傅贤弟性子急躁,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那白衣男子笑吟吟地摆了摆手,道“不妨不妨,不知者不罪。”

    那语气甚是和善,却听得朱丹臣心头一凉。

    他曾听师门长辈闲谈时提及这人的脾性面上越是云淡风轻随和亲切,待会儿下手便越是残忍血腥,事已至此,只怕是九死一生之局。他下令布阵时便已抱了必死之心,打定主意若是事败便一力承担,总不能叫段氏一门血脉断绝在此,其余人等亦是无辜,何必在此枉送了性命,只盼能多保全一些人

    “方才布阵,全是丹臣一人所为,与王爷及旁人无涉,自当领罪,只是此地众人大都懵懂,并非有意冒犯前辈,不知可否手下留情”

    那白衣男子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两眼望天,笑道“你师门长辈既然同你提到过我,难道不曾说过我逍遥派中人行事,素来是无所不可为,惟求随心随性么”

    朱丹臣怔了一怔,却听他又漫声吟道“俯仰天地间,万物不拘心,随心而遇,随心所欲,兴起而出,兴尽而归。”回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此刻,我尚且不曾兴尽你说如何是好”言下之意竟是要赶尽杀绝了。

    在场众人耳力皆是不弱,见朱丹臣与那白衣男子对答,更是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唯恐漏掉了半个字。此时听到这话哪里还不知道那白衣男子是要大开杀戒,念及这魔头此前的手段,人人脸色惨白,连段正明亦不例外。

    那白衣男子破阵时神情专注,他趁乱与那老僧联手急攻,却被那人不知怎地随手一拨一转,那一阳指便不由自主地朝那老僧腋下罩门处弹去,那老僧的金刚指力却直捺自己膻中要穴,若非见机得早侧身相挡,两人早已尸横当场。饶是如此,却仍避无可避地对了一指,受伤极重,此刻两人是连半点内力亦使不出来。

    镇南王府中的机关大阵本是为对付现在大理皇位上的那位准备的,已算是极为厉害的杀招了,他虽不至于再无后招手段,但眼前这白衣男子实在是太过深不可测,若是算计殆尽仍无法解决此人,又该当如何是好

    他苦心筹谋如许年头,眼见功成在即,难道竟会被这莫名出现的高人毁掉一切,命丧此地

    段正明心中忽地一动念,莫非是段延庆那小子请来的不,那小子虽然天资颖悟,无奈自幼被娇养过甚,行事全无章法,极少作全局观。此前费了那般心力寻访到的异人,竟只要求对方将段正淳魂魄摄去须知只要有他段正明在一天,便是倾尽心力将这世间翻天覆地,便是用上再血腥十倍百倍的酷烈手段,亦必会寻得方法,将胞弟救治回来。

    此时幸亏淳弟不在,高升泰又未赶回,朱丹臣虽是慷慨高义,不惮其难,却终究缺了些许机变手段,难道是天意如此不料在场诸人性命竟皆系于朱丹臣一身

    朱丹臣亦深觉肩头之责甚是沉重,是以默然了片刻,方艰难问道“不知前辈如何方可尽兴。”

    那白衣男子长笑一声,道“自然是杀”

    他一个“杀”字尚不曾说完,突然自朱丹臣身后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女子声音

    “无崖子,你好,你好啊”

    那声音极为尖细,一听便是某人捏着嗓子硬挤出来的,却不知怎地听起来竟有着怨气冲天连绵无尽之意。

    八月里的大理天气极是炎热,此时更是烈日当空,在场众人却齐齐打了个寒战,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探头往朱丹臣身后看去,分明只是空空荡荡一片空地,除了王府四卫外,哪儿还有半个人影。心中均想着,难道是那杀神在哪里惹下了什么女鬼不成,可哪有能在大白天里出没的女鬼亦有几个心思灵活的,暗自忖度着莫不是王府四卫中哪一个精擅腹语术,此刻装神扮鬼在吓那白衣男子

    段正明却是知道两府之中绝无擅长腹语术之人的,心中亦颇为奇怪,刀白凤性子极烈,段正淳即便在外真有些红颜知己闲花野草的,也是决计不敢带入府中的,但这声音颇为年轻娇嫩,亦绝不是刀白凤的。

    只朱丹臣一人脸色忽红忽白,额头汗水滚滚而下,他此前对着那白衣男子尚且能据理力争,不知为何此刻竟是紧张之极。

    且不提旁人如何揣测,那白衣男子听得那话却脸色蓦地一变,沉声喝道“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竟是自认了“无崖子”这名号。

    众人被他如成人戏稚童一般玩弄这许多时间,此时才第一次听得他的名字,当下一个个拼命搜肠刮肚想了许久,却终是无一人曾听过这“逍遥派无崖子”的名头,心中大是纳罕,纵有些高人行走江湖不愿留名,但能出这等人才的门派怎地也会籍籍无名,难不成门中子弟皆是这副德性

    那女子声音却又幽幽地响了起来,此时听起来竟像是在众人头顶说话一般。

    “我,我怎会不认识你11岁那年你同姐姐”

    这言语听来甚是寻常,那无崖子却“啊”了一声,面上神情陡然大变,颤声道“你,你是”他抬头急切四处张望着,“你在哪里”

    “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再来这里”那女子声音再度响起,却又换了一个方位,在场这么多听声辨位的大行家,竟无一人能确定她究竟身在何处,只听得她又道

    “我,我好冷啊你们在一起逍遥快活,日日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却丢我一个人在那鬼地方每天都在等等人来看我我一直等等啊等在那里一直等着又黑,又冷,还有老鼠爬来爬去”

    无崖子神情激动,突地大声道“我,我没有同她在一起我这就去杀了那两个畜生他们怎么竟然敢如此我,我虽然被她迫着立下了誓言,却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他便是在放手杀人之时姿态亦是随意潇洒,此刻却激动得双拳紧握,目若喷火,竟如同中了蛊毒一般。

    那女子声音又极为哀怨地叹了口气,又道“他们,他们也是身不由己你千万莫怪他们”

    无崖子不知将这女子认作了谁,但显然是对她极为痴迷,听她这么一说,立时应道“是,你待他们一向很好,他们也很是恭谨,想来若非是逼不得已,决计不会”说至此处,顿了一顿,突地跌脚大怒道“定然是她当日我便不该心软,她必是想方设法折辱于你了。”

    那女子声音忽地转为低泣,哀怨道“都是你,你不在”

    这两人说话旁若无人,众人被迫听到这里,俱都汗毛直竖,那等风月场中的老手更是恨不得捂住耳朵,心道,这娘儿们撒娇也未免撒得太过僵硬了,手段较之秀春楼的小桃红尚且大大不如,那杀神必定不会吃这一套。

    此念未毕,却看无崖子已经陡然大怒道“她竟然如此待你我这便去杀了他们”停了一停,又复柔声道“我,我想你得紧你且出来让我瞧瞧可好”

    那女子声音却不曾再回应于他,只一直低低抽泣着。

    那白衣男子温言劝哄再三未果,方怅然道“我若不了结此事,你怕是永远不会再见我了也罢,我这便去西夏皇宫小妹子,你等我回来”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一振袖,便已翩然跃上了墙头,数百侍卫竟无一人敢稍加阻拦,只隐隐见一道白影如虹向南飞速掠去,想必是去那西夏皇宫寻那个“她”的麻烦了。

    此时天下五国并举,大理最为势弱,只求偏安一隅,西夏却是与那吐蕃、辽国一般对大宋虎视眈眈,场中群豪多为中原人士,见那杀神无崖子要去那西夏大开杀戒,可说是大大地乐见其成。

    即便如此,连最为厚道的朱丹臣亦不曾想过要出言告知无崖子要去西夏的话他实在是走错了方向唔,记得曾听那些红毛绿睛的蛮人说过,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总有一日能到想去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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